明平侯府,顧長雲淡定的和雲奕在書房品茶,兩人坐在窗邊,顧長雲的衣袖往上鬆鬆挽了兩折,慢條斯理的碾著茶磨,將研細的茶末放入白玉的茶盞中,提起一邊小爐上的沸水往裡傾了一點,他手中調著茶膏,目光卻一直若有似無的落在對面的人身上。
雲奕托腮望著窗外,模樣十分懶散,不知在想著什麼,眉頭偶爾微微皺起,從一開始就沒有正兒八經看顧長雲一眼。
顧長雲抬了抬眉頭,暗暗牙酸似的嘶了一聲,連白清實都沒什麼機會嚐到他親手點出來的茶,這小野鳥一點也不知道珍惜,腦子裡想什麼亂七八糟的呢。
但轉念一想,不管是什麼,聖旨,趙貫祺,或是那個死了的承事郎,總歸是與自己有關,皺眉也應是為自己發愁,顧長雲便又覺得就算雲奕不回頭看自己點茶也沒什麼了,心情頗好地一手持壺一手持茶筅,注水時週迴一線,勢不欲猛,急注急止,手輕筅重,指繞腕轉,上下透徹。
總算是引回了雲奕的注意,顧長雲唇角微勾,放下茶筅,一抬眼同她對上目光。
雲奕嘖了一聲,“看不出來,侯爺還是個點茶的三昧手。”
顧長將這句讚詞全然受了,將茶盞送到她面前,輕笑,“嚐嚐。”
還真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跟那捲聖旨不是頒給他的一般,雲奕餘光瞥到他身後大案上隨意扔著的一卷明黃,抬手接了送到唇邊,淺淺飲了一口。
顧長雲盯著她的動作,看她唇上染了層潤潤的水光,不自覺跟著喉結滾動一番,正欲開口,白清實慌慌張張奪門而入,還正急促喘氣就急切問起,“聖旨呢?”
顧長雲有些驚訝的看他一眼,似是沒想到他那麼大反應,隨意往後面一指。
白清實很少露出急色,幾乎是撲了過去展開聖旨看,越看面色越沉,手上暗暗用力到指節發白,快步行到顧長雲身側,厲聲問道,“趙貫祺這是什麼意思?!”
他這一聲讓雲奕都多看了他一眼,有些幸災樂禍的看向顧長雲,看他怎麼答。
顧長雲察覺到,在小几下輕輕踢了她一腳,無奈朝白清實道,“他什麼意思我怎麼……”
話還沒說完就被白清實略有些急躁的打斷,“侯爺少揣著明白裝糊塗,這板上釘釘的事我也不多問了,就只問一句,”他猛地將聖旨抖開,空氣都顫了一顫,死死盯著顧長雲,“這事要怎麼辦?”
他問的不是大概,是真的在問怎麼辦,顧長雲這下一步要怎麼走。
雲奕也想知道,方才她思索了半日,只是站在她那一邊想,她摸不準顧長雲想怎麼做,決定不了明平侯該怎麼做。
兩個人的目光都灼灼黏在自己身上,顧長雲斂了笑意,長睫掩住眸中深色,半晌沒有開口。
雲奕忽而心中一刺,白清實抿著唇,不忍的閉了閉眼。
明平侯需得守著大業,這個大理寺卿他非當不可,他非得重新暴露在眾人眼前,替趙貫祺查明此事。
顧長雲確實是在認真想接下來要如何,一抬頭看見兩人臉上不是滋味的神色,懵了一瞬又明瞭,心中既無奈又酸澀,半開玩笑道,“一個大理寺卿罷了,又不是什麼群狼環伺的肥肉,侯爺不傻,不會被佔了便宜。”
白清實和雲奕對視一眼,竟都讀懂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京都中就沒有比侯爺更傻的明白人。
顧長雲哭笑不得,“你們兩個眉來眼去幹什麼呢,我可去喊陸沉過來了。”
他嘴裡說著玩笑話,神色卻很認真,直直同白清實對視,片刻後,白清實讀懂他眸中深意,妥協了的輕嘆口氣,“你心裡有底便是。”說罷,回過神,嫌棄的將聖旨扔回桌子上,淨了手才回來。
顧長雲聽著他撩水的聲音,笑了笑,漫不經心洗了個新茶盞,心中自有計較,喃喃一句,“侯爺又不傻……”
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雲奕,還是說給自己聽,雲奕沒接話,只靜靜看著他手上的動作。
心中默唸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