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建築高低不平,低矮的棚屋在掛著飄帶的戲樓後面,晏箜混在人群中,腰間頗為放蕩不羈的彆著水囊和裝有雜物的布袋,挽著袖子一副粗使雜役的打扮,腰身一彎,神不知鬼不覺混入推車的隊伍中。
大家都一直朝著前面,誰也沒發覺後面推車的多了個人。
這三輛車是水車,一輛推車上六個大木桶,水聲晃盪,晏箜一面推著車一面從臂彎後露出眼睛,小心觀察四周。
“借光,借光,”一男子撥開人群,小跑到最前面的推車旁,拉著領頭的雜役指了個方向,說,“別送錯了,往這邊來。”
雜役抬頭看了一眼,疑惑,“往哪?”
“別廢話待會還有活呢,”男子飛快往後走,檢查水桶是不是滿的,經過晏箜時拍了把他的肩膀,“新來的?好好幹別偷懶啊。”
他繞著水車轉了一圈,走回領頭那人身邊,俯下身子幫忙推車,“聽我的沒錯,別讓老闆等急了。”
車輪骨碌骨碌轉著,拐個彎行一段路到了一處木門前。
晏箜抹了把額上的細汗,抬頭看眼前是一處三層的戲樓,兩邊的架子上繫著近百條各色飄帶,迎風招展時別有一番景色。
“愣著幹什麼,往裡抬啊,”方才那領頭的雜役剛搬進去一桶水從裡出來,喘著氣扒拉下他的後腦勺,隨手指了個人,“你和他一起抬。”
晏箜連連應了,跑過去跟另一人同抬一桶水進了門。
進去是一個不算寬敞的院子,角落堆著木箱子,另一邊的架子上晾著還在往下滴水的花花綠綠的儺戲戲服。
將水桶放在指定的地方,晏箜絲毫不心虛的跟著領了工錢。
這些人像是隨意組織起來的,有活就湊到一起幹,沒活就四下散開該幹嘛幹嘛去,其中一人見晏箜沒那麼眼熟,哥倆好的扒著他的肩膀,笑笑,“小兄弟,來混口飯吃的?”
晏箜點頭,苦著一張臉勉強扯了扯嘴角,順水推舟,“家裡不夠餬口的,出來找點事做。”
那人嘆了口氣,拍拍自己的前胸,為他打氣,“叫我李生就行,跟著哥幹,害,只要肯幹活就有錢掙,都過得去。”
“唉,李哥,”晏箜咧嘴笑笑,不好意思撓撓頭,“我叫嚴空,叫我小嚴就行。”
話音剛落,危機感瞬間自身後某處襲來,晏箜呼吸一滯,猛地回頭。
敏感捕捉到還未關嚴的門內有什麼一閃而過。
危險和殺機激起的顫慄感順著後脊飛快爬上蔓延,頭皮發麻,讓他整個人本能地興奮起來。
李生撈了他一把,壓低聲音,“嘿在這兒可別亂看,管好自己的眼睛,”說著又跟沒事人一樣,吆喝著要帶他去嚐嚐這裡的新鮮吃食,彷彿方才那個令人細思極恐的提醒不是跟他說的一般。
晏箜老老實實點了點頭,一路上仍是四處瞄著有沒有晏家莊的暗標。
這裡就像是吃人的無底洞一般,從剛進來到現在,他一點都沒覺察到自己人的蹤跡。
李生帶他去買了肉乾和烤包子,還買了一囊奶茶,晏箜跟在他身後稀奇的左右看,等他付錢的時候才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著急去掏自己的腰包,“李哥,哪能讓你請我……”
“老闆錢放這了啊,”李生反手按住他的腰包,將銅錢放在一個木托盤上,扭頭對晏箜爽朗笑笑,“都喊我一聲哥了還能讓你拿錢?”
晏箜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他能感覺的到,李生這人沒有惡意,只是他鮮少接收過外姓人這般純粹的善意,想了一下,還是默默垂下了手。
李生滿意笑笑,遞給他兩個香噴噴的烤包子,“趁熱吃,這家的烤包子皮薄餡大,是這一圈最好吃的。”
包子剛出爐,熱的燙手,晏箜兩隻手捧著來回倒,鼓著腮幫子吹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