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起身,夜風的涼意從身側掠過,雲奕斜睨一眼,收回目光頓了頓,氣定神閒挑起一筷湯麵輕輕吹了吹,故作好奇地看了眼在不遠處坐下的來客。
這人身上有一股極輕極淡的血氣,像是剛剛殺了人見了血,而後在不知哪處水邊洗了無數次手後得來的氣息。
“勞煩,要一壺今日醉,切一碟滷肉來,”男人微微偏頭,下顎處隱約可見一條長長疤痕,他似乎被片兒川的香味吸引,朝雲奕的方向看一眼,啞聲道,“再來一碗和她一樣的面,要大碗。”
雲奕嚥下口中筍片,扭頭對他微微一笑。
大晚上飲酒,對臟腑不好。
死了也和她沒關係,雲奕無所謂心想,自顧自埋頭吸溜麵條。
夥計著急忙慌替他抹幾下桌子便重新跑回後面。
一時氣氛恍若凝固,低低的交談聲早就停了,安靜得落針可聞,只時不時響起一下輕輕的嗦面聲。
男人摘下斗笠,饒有興趣地看著雲奕慢條斯理挑起麵條往口中送,還十分注意地在每一口裡配上筍片肉絲等配菜。
他臉上的傷疤長且猙獰,幾乎斜著貫穿整張臉。
怪不得剛才夥計一開啟門就倒吸一口涼氣。
男人不以為意將斗笠擱到桌上,存心似的,一個勁盯著雲奕猛瞧,彷彿不惹得她扭頭過來嚇她一跳誓不罷休。
雲奕咬了咬筷尖,琢磨著該用一副怎樣的反應對他,慢慢轉頭,瞳孔驟然一縮,裝出來的吃驚真真切切表露了出來。
男人年齡並不算大,面容稱得上清秀,尤其是眼尾的弧度,瞥去他陰謀得逞的玩笑神色和臉上的傷疤,顯得人很是無害,說是哪家教書的夫子都有人信。
“嚇到了?”男人咧嘴笑笑,落落大方用手在臉上傷疤的位置虛虛一畫,“嚇人吧。”
瞧他這副神情還挺驕傲,雲奕穩住心神,眸色古怪點了點頭,問,“你的臉怎麼傷到的?”
男人見她手也不抖腿也不顫的,竟是半分都不害怕,新奇得很,上下不住打量她,敷衍回道,“應該是和別人打架弄的,可能沒打過,被刀劃了一道,”他忍不住問,“你小姑娘家家的,一個人出門在外?不害怕?”
應該?可能?
雲奕皺眉,目光認真在他下顎爾耳後搜尋,並沒有找到易容的痕跡。
角落中有人不小心碰出一些聲音,引得兩人齊齊轉眸望去。
男人大概覺得自己問出個蠢問題,訕訕摸了摸鼻尖,收回目光對雲奕嘿嘿一笑,“你快吃麵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雲奕看他一眼,在他的注視下挑起一筷面。
男人目露滿意,扯出一個如看自家小妹的慈祥笑容,下一瞬耳尖微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桌上筷簍抽出一雙筷子朝聲音來處擲去。
竹筷深深扎入柱中,“嗡”地悶響一聲,筷尾顫抖不已。
柱旁試圖悄然溜走的一男子徹底僵住,額上冷汗冒出,緊緊摟著懷中什麼物什。
其餘男子齊刷刷站起,手中抽出刀具,殺意一觸即發。
男人不以為意,對雲奕抬抬下巴,“姑娘,你繼續吃,”他抬手舉杯送到唇邊,咂摸兩口,沒事似的笑笑,“等你吃完我們再動手。”
雲奕抽了抽嘴角,“……多謝。”
撩開簾子吆喝著“面來了”的夥計抬頭一看嚇得差點摔了碗,男人笑眯眯朝他招手,“來來來吧我的面給我,追那麼久餓死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