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晏家莊內。
晨光朦朧中,雲奕安靜地閉目坐在床上。
兩隻小雀自樹梢飛到窗臺,好奇地往裡探頭探腦,不時發出啾啾的幾聲鳴叫。
院門外正巧經過的荷澤飛快而悄無聲息地衝進來,揮一揮帕子催它們兩個飛遠些不要吵到裡面的人的好眠。
床幔內雲奕聽見這細微的動靜,微微抬頭,心不在焉瞥向窗外。
碎髮往後滑落,她半張臉藏在床帳深處的陰影中,靜了靜,鼻下兩抹紅痕緩緩流下。
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手背上,雲奕恍惚回神,輕輕“唔”了一聲,神色淡淡,不以為意地隨手扯來枕邊的帕子捂住口鼻。
啊……夏天快要過去了。
暗紅的血跡泅透了輕薄的帕子,隱隱有往下繼續滑落的趨向。
雲奕喉嚨裡的甜腥愈發濃烈,這才不情不願的下床,光著腳撩開帳子走去外間清洗,順便把沾血的手帕燒掉。
她做這些事的動作過於熟練,像是重複過無數次,銷贓後不忘點起艾香,舉著小香爐前前後後多走幾圈,驅走餘在角落的淡淡血味。
至此,天邊的幾朵白雲才被鍍上一層淺金色。
雲奕坐回床上,愣了半天,抬手摸摸後頸,指尖滑過一截一截的脊骨,除了摸到那枚略微有一點點凸起的小痣再無其他。
仔細地摸索過幾遍仍是未有其他發現,雲奕眸光陡然轉冷,其中狠厲慢慢浮現,兩指從枕下夾出一枚不足三寸的小刀。
刀尖抵在第二截脊骨的右側,只需微微用力便能破開皮肉,挖出深埋在其下的禍患。
……只需稍微用力。
雲奕僵持著指腹壓上刀尖的動作,終是無奈嘆一口氣,蔫蔫地鬆開手讓小刀無聲掉落在被上。
算了,還是再等等,等顧長雲回京都去,成日抱著摟著貼著,靠那麼近,不被發現才怪。
屋外傳來細微的敲門聲,似有若無。
雲奕躺倒在被褥間,隨手一揮把小刀藏好,目光迅速在自己身上瀏覽一遍。
幾息後,門被輕輕推開,日光隨著傾瀉進門,勾勒出一道修長人影。
顧長雲唇邊噙著淺笑,反手掩好門,端著碗冒熱氣的玫瑰藕粉撩開帷幔,看床帳被人挑起一條小縫,露出睡得微微發紅的半張小臉,困兮兮地眯眼瞧向自己。
“吵醒你了?”
顧長雲愛憐地用指尖蹭蹭她的眼皮,坐到床邊,“先把這甜羹吃了,我摟你再睡會。”
熟悉的松香恍若化為實質,爭先恐後地湧上前將人整個籠罩,雲奕嗅著他身上的味道,不自覺往前湊了湊,額頭抵在他腿側,啞著嗓子笑道,“我還以為你會端一碗藥過來哄我喝。”
顧長雲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皺了皺眉,似乎是不經意地撫過她的額前,道,“晏澄說接下來這幾日暫且停了入口的藥,看看藥浴的效果之後再斟酌。”
“嗯,”雲奕漫不經心應了,伸手摸摸他腰間的玉佩,“你比誰都上心。”
顧長雲的指尖滑到她耳垂上揉了揉,“先起來,待會兒涼了不好吃。”
雲奕乖乖坐起,就著他的手漱口,抱著一枚圓滾滾的抱枕被他一口一口喂著甜羹。
顧長雲的眼底慢慢聚起笑意,忽而聽她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