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君益心驚,始料不及,試探道,“帝師當議論英發,德才兼具……老爺還請慎思。”
帝師二字,非常人能所擔。
蕭何光神情冷肅,捂著胸口低咳不斷。
教他的先生也曾是帝師,時北方民生凋敝,官場腐朽黑暗,先生好友一一落獄,心灰意冷,遂兩袖清風,辭官北上,一馬一書箱,於隆冬雪夜飄然灑脫遠離京城,轉身投入尋常百姓當中,為生民立命而殫精竭慮。
有幸一睹帝師風采,軌物範世,後半生念念不可忘懷。
思澤於民從不是一件易事,先生晚年纏綿病榻,口中仍喃喃著政令當簡方可推行於民,但窮極一生,換來的卻是見棄於朝堂,不名於天下。
可嘆。
蕭何光輕嘆口氣,抬頭望向夜空。
嚴君益知他心事沉沉,知趣地安靜下來不去打擾。
萬丘山是才,但非是良才,蕭何光心中早有計較,微微側身,眼底暗芒滑過,“帝師一事暫且擱下不談,時辰不早了,給凌肖傳信,讓他帶人去——”
嚴君益神情一緊,連忙應下,急急轉身離去。
屋角滴漏不斷,聲聲入耳,寧靜的夜色被掀起漣漪,盪開的波層中藏著不可告人的心計。
身側無人,蕭何光心中念過顧氏,終於捨得露出一絲憐惜之色。
不過是藥籠中物罷了。
漱玉館,屏兒憂心忡忡地望著樓清清投在紗屏上的剪影,躊躇著輕聲開口,道,“清清姐,今日新啟出來的桃花釀味正好,我溫一壺來,您且嚐嚐罷?”
樓清清坐於妝鏡前,不緊不慢地用帕子一點點將唇上嫣紅拭去,再飽蘸胭脂,重新描上更為瀲灩的顏色,嫵媚一笑,“好啊,用先前顧公子贈我的白玉雕花雙耳壺盛,配桃花釀好看。”
沒料到她如此輕易地便答應下來,屏兒微微一怔,擔憂不減反增,面帶猶豫,並未離去。
樓清清轉眸,眼尾脈脈含情,輕笑,“怎麼?還怕我因顧公子今晚不來而鬱鬱寡歡,大發脾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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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兒訕訕地低了低頭。
妝鏡中的女子妝容嬌豔,貌美如花,眼中神情卻與她唇邊淺笑大相徑庭,冷靜得可怕。
以色侍人終不得長久,更何況,她從未與顧長雲有過什麼親暱過人的關係。
過去只不過是兩個同困於無形牢籠中,互通有無的可憐人罷了。
她雖是這般鎮靜地想,但絹帕上被攥出的紅痕仍暴露出其不寧心緒。
無怪乎其他,風月場上的人總是對一些事較為敏銳,方才從樓上低眼一瞥,俊俏兒郎神情依舊風流倜儻,然頸側紅痕一二,實在是……扎眼得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