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現於孫院判手下做事,”立蒼頃很不習慣這種舊人重逢的情景,自顧自淡聲開口,“孫院判掛心侯爺身體康健,特意吩咐在下需盡心盡力,不得有誤。”
顧長雲微微挑眉,“孫院判?可是孫聽?”
立蒼頃頷首,冰涼的指尖抵在他腕上經脈,“正是。”
“孫聽為皇上效忠,他說這話自然是因皇上掛心,”顧長雲漫不經心一笑,“立公子不必聽人謹言,該自有定奪。”
立蒼頃道,“是。”
雲奕一手搭在顧長雲肩頭,垂眸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後知後覺顧長雲先前說的那番好話並不是百無一失。
另外,這種死氣沉沉的樣子是怎麼入得了皇上青眼,孫聽怎麼能放心讓他來給明平侯診脈的?
立蒼頃只待了不到半個時辰便離去,此程就像是單單來眾人面前露個臉一樣,撂下幾句不溫不火的醫囑,寫了張在雲奕眼裡看來除了讓顧長雲秋日更易上火的補方,除此之外極其少言寡語,對她意思意思的幾句擔憂問候敷衍至極。
醫箱不算大,可背在他身上卻顯得十分沉,雲奕目送他走出院門,眸光裹著銳利的探究之色,在他清瘦的背影上流轉了幾個來回。
確是個生面孔,顧長雲少時相交的諸多好友,比如說先前去晏家莊的幾位,她僅僅有所耳聞,或許見過畫像,但這人卻是一點印象都沒。
顧長雲剛被她帶著不快扔過來的帕子撲了一臉,小心拿下,好聲好氣地哄,“他這人就是這樣,冰疙瘩一樣,一輩子討不來夫人。”
雲奕嗯了一聲示意自己在聽,心不在焉。
她看倒不是,醫者多仁心,但這位大夫眼裡冷冰冰的一點人氣都沒有,更像是被塵世間的孤苦和千百種醜態磨滅了心裡的熱氣,不憤世嫉俗,亦不心灰意冷,從意氣風發的少年轉為無波古井……
她無數次夢中驚醒,怕是就是小侯爺歷經萬難終難逃心如死灰,成了這副叫人心疼的模樣。
顧長雲見她失神太久,猛地打起警惕,眸中劃過一絲陰翳,生疏地轉著輪子去牽她的手,“雲兒?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你這位故人,確是有些故人的影子。”
雲奕低頭,看他骨節分明的指擠入自己指縫,不安分地撓一撓,話鋒一轉,“你猜他現正為誰效力。”
孫聽是皇上的人,立蒼頃在孫聽手下,但此次為何孫聽不來?
顧長雲勾唇,“我不知,但以他極厭惡這其中彎繞的性子,回去知道該說什麼才能給一些人添堵,誰都落不著好。”
這話倒有意思,雲奕思索一瞬,用了些力氣牽他的手。
顧長雲彎起眼尾,順從地隨著她的力道起身,正想抱了人說些別的,嵌了米粒大小珍珠的步搖在眼前一晃,懷中意料之外撲了個空。
素輿上鋪了柔軟的墊子,不僅有靠背的軟枕,還另鋪了一條細絨毯,雲奕愜意地靠在這片染了好聞松香的溫熱裡,嘆道,“你這個倒是方便了,等再冷些,或是下了雪,被人推著走,也不會凍了腳。”
顧長雲好笑又縱容地將她壓在耳後的薔薇花撥出來,“可會給懶找理由了。”
雲奕閉上眼,往耳後硌人的地方摸了摸,取下來一支白玉花鳥釵給他,舒服地靠好,“別管我了,你忙去罷,哎等等,先把我送到阿驛那去,我看他玩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