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方躍節、方善學二人來御書房。”
福善德忙不迭應聲,“是。”
趙貫祺又叫住他,思索片刻,沉聲吩咐,“晚些將凌肖也傳來,勿要讓他們碰上。”
福善德暗暗心驚,踧踖不安地低頭去了。
寒意侵人衣,趙貫祺無動於衷站到窗前,眸色深深看一抹昏暗的光破開潮溼夜色匆匆遠去。
他抬頭看在光亮中無所遁形的雨幕,漫不經心地憶起先皇駕崩的那一夜,混亂鋪滿一地的鮮血,旁人不可置信的詫異神情,老臣跪在地上時隱忍憋屈的表情,都在這一刻如潮水般猛地向他襲來,波濤洶湧,捲起可絞殺泯滅性命的力度,而他背後,空無一人一物可以支撐。
良久,安靜空曠的殿中傳出聲嗤笑,混在雨聲中幾不可聞。
不知在笑自己還是在笑旁人。
“咚咚咚”,有人叩門。
凌肖於黑暗中驚醒,猛地掀被無聲翻身躍起,眨眼間抽出壓在枕下的長刀,半跪於地上,身形微微前傾,端的是一個可即時進攻的姿勢。
來人似乎是很著急,不等細聽裡面動靜,又重重叩了叩門,一心要將人喚起。
“凌大人!凌大人!您可在裡面?!”
聲音刻意壓低,明明急切卻又像是不想讓他人發覺。
凌肖聽出是宮裡的人,眸光銳利冰冷,面上閃過厭惡神色,指腹一壓,不著痕跡地將身側出鞘寒光合起。
福善德在這寒氣彌散的雨夜愣是急得額頭冒汗,他正欲再敲門,忽見眼前兩扇門板從裡開啟,男人高大挺拔的影子一下子罩住自己。
凌肖語氣平靜,垂眸望他,“福公公,深夜來訪,敢問是因為何事?”
福善德連忙擠出來個笑,道,“深夜叨擾實在是失禮……皇上請凌大人進宮,還請大人即刻動身,隨奴婢一起往宮中去罷。”
凌肖聽完,面色仍無一絲波瀾,當下就要邁步出來。
福善德後知後覺他只穿了單衣,驚呼一聲將人攔下,哭笑不得,“哎,凌大人,您再穿件衣裳,這還正下著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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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肖客氣地朝他點了下頭,“勞公公稍等。”
他瞥眼不遠處被風吹得枝葉零落的梨樹,轉身回去屋中,面無表情探手要取架上的玄色錦袍,忽而一頓,擰眉思索少頃,改為從櫃中拿出件稍厚些的鷃藍色外衣穿上,束上護腕帶上佩刀出門,婉拒了福善德替他撐傘的打算,自己撐了汪習留下的傘大步闖入夜中。
福善德急忙跟上。
宮牆冰冷幽深,千篇一律的暗紅彷彿深不可測,經雨水浸溼,透出粘膩鮮血一般的腥氣。
凌肖幾不可察地擰眉,抖落雨水時微微傾斜傘面,遮擋住身後若有似無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