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坊,樓下陣陣喧囂傳來,倫珠攏著柔軟毛毯緩步行過明亮走廊,回到房間關了房門,後背貼著門板神情恍然地沉默許久。
長睫垂下一小塊陰影,他只出去轉了那麼一小會,身上的暖意便留不住似的四處消散,秋雨纏綿多日,待在屋裡還不覺什麼,但屋裡暖和,出去又回來,身後還追著涼氣,身前便是夾了幽香的溫暖,一冷一熱,這會子才發覺秋意深深,猛地打個寒顫。
“冷……”倫珠喃喃,蹙眉,微微僵硬的手指攏在一起,指尖凍得發紅。
京都的初秋像是深冬,比草原上還要冷。
毛毯上沾了點外面的味道,倫珠厭惡皺眉,直接掀了丟到地上,從架上取一件蒼青色的寬大外衫披上,坐於窗前。
小几上擺了架七絃琴,狹長,流水斷,松杉木所制,乃是荷官這些天給他解悶用尋來的,連帶著還有旁邊三四本古琴譜。
可惜他不擅音律,也沒有這種天分,最初還心血來潮想要學一首曲子來彈,然看不懂琴譜,荷官教他,他茫然聽了半天,除了受涼得來的頭痛以外別無所得,坐久了膝蓋以下冰冷刺痛,嚇得荷官連忙拋開琴譜義正言辭說等天氣好些再學,馬不停蹄熬了藥湯絞了手巾給他溼敷。
倫珠慢吞吞揉了揉痙攣的皮肉,目光移到琴上,頓了頓,還是探手過去撥了下琴絃。
七絃琴音色深沉,餘音悠遠,這一聲聽得他心頭頗為悸動,竟是久未回神。
彷彿乍起的風吹散了記憶中的重重迷霧,叫他終於看清了那件樂器的形狀——就是如此。
荷官叩門,一手穩穩託著梨湯的托盤,輕聲道,“坊主,再用些梨湯罷。”
倫珠掌心抵在琴上,眸中暗含眷戀,淡聲開口,“端進來罷。”
荷官開啟門瞧見地上散落的毯子,面露無奈,“坊主,外面還冷著呢,您在外面別待太久。”
草原上的隆冬更冷,積雪能到沒過大腿,他帶兵打仗時領著族人天天滾雪窩嚼冰雪,也沒見打個噴嚏什麼的。
真是愈發弱不禁風了。
倫珠漫不經心地想,餘光瞥見托盤上不僅放著梨湯,還壓著封密信,手腕一轉,摸向湯勺的指換了個方向。
荷官不著痕跡地默嘆口氣,但還是悄悄把梨湯推到他手邊。
倫珠一目十行看完,閉了閉眼,再抬眸時眼底一片深色,心中五味雜陳。
“火盆。”
荷官熟練地從門外端進來一個小巧精緻的火盆。
火舌一點點舔舐上紙張,燃成團蜷縮的灰燼。
還真是如他料想那樣。
倫珠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伸手摸了個空。
荷官主動遞上調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