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休沐的日子,立蒼頃面無表情行在人群中,卻有意無意儘量避開與其他人的接觸,籠在寬袖中的指習慣使然地捏著一角。
若仔細長久地瞧他,是能覺察出他身子的略微僵硬和神情的一些侷促的。
茶樓二樓閒聊的兩人不經意發覺人群中這一位,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幾眼。
“他這怎麼還是這副老樣子?啊?”
袁叢從短暫愣神中回過來,捏著小茶盞轉了一圈,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嚯了一聲,特意靠去欄杆那仔細瞧,唏噓道,“不是我說,你們兩人有一個算一個,平日裡多多少少有點小毛病,也不知道同僚怎麼受得了你們的。”
白衫男子從容淡定地飲一口茶,好似不用多看便能確定此人身份,輕笑道,“勿要輕易將我與他分為一類——”
他緩緩抬起眼眸,眼底神色未名,唇邊略微勾起的弧度凝住,恰似嘆息。
“可不是一路人呢。”
袁叢正興致勃勃地看底下那人在人群中走走停停,沒大留意他最後這句說了什麼,仔細研究片刻,回過頭來與他說話,“誒,他這不願意讓別人挨他一下的毛病,竟是絲毫都不曾減輕過嗎?”
被他這麼一問許多往事自然而然浮現眼前,白衫男子微微一笑,放下茶盞,“不大清楚。”
袁叢半是惋惜半是好笑地嘆了口氣,“你我他皆是醫者,比起來外行人,都清楚心病實屬難醫。”
清風撫過,竹捲簾內茶盞上騰起的熱氣被吹散,白衫男子笑而不語。
應許是走著走著與茶樓離的更近了,立蒼頃對他人的注視並非一無所覺,蹙眉左右察看,不經意一抬眸,極其措不及防地對上了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見他皺眉望過來,那人還爽朗玩味地一笑,對他舉了舉手中杯盞。
日光刺眼,立蒼頃下意抬袖擋住,亦隔絕了那人投來的目光。
“嘿,”袁叢側臉問他,臉上寫滿詫異,“他這是什麼意思?沒臉見我嗎?”
正將新沏好的茉莉綠茶送至唇邊的白衫公子動作一頓,神情頗有些奇妙地瞥他一眼,沉吟道,“或許?”
袁叢若有所思,摸摸下巴,語氣稀奇得狠,“數年未見,這應該和近鄉情怯一個道理罷?怎麼這人活著活著,麵皮比少時還要薄了?”
在他身後,白衫公子的視線同樣稀奇,很是不明白以他這種領會他人用意的過人天資,是如何年紀輕輕撐得起偌大一個藥商世家的。
“你說我這初來乍到的,我是不是得請他喝口茶?”袁叢自言自語,剛要清清嗓子做一番邀請,卻見他面無表情收回視線正視前方,就這麼彷彿無事發生地繼續避開行人走了。
這就走了?袁叢睜大眼,詫異升為不可置信,“他怎麼走了呢?我還能讓他掏錢?喝個茶而已,我又不念叨他什麼!”
白衫公子嗓音壓不住笑,“可能他是有要緊事,或者是因為不好意思罷。”
“他那獨來獨往的性子,在休沐的日子裡能有什麼要緊事,”袁叢認真思索一番,仍是不解,“咱們倆這交情,他看見我不應該想到你嗎,我又不會閒著沒事一人來品茶,他就想不到你和我一起在這的?咱們兩人加起來都不夠吸引他駐足留步的?”
聰明人,那自然是能聯想到。
白衫男子面上笑意漸淡,想了想,“不如你追上去問他?”
袁叢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當真要放下茶杯掀簾出門,白衫公子連忙開口攔住,無奈道,“回來,萬一他真有私事緊要著呢。”
袁叢停在與竹簾重疊的紗簾前,回身看他時面色明顯低沉了幾分,神情複雜問他,“我老覺得你有事瞞我,梅曄,你們兩人都不怎麼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