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沈麟慢悠悠提著熱水壺經過,莫名其妙,喊了他一聲。
沒想到裴文虎狠狠一個激靈回神,嗷一嗓子跑了。
沈麟無語。
青天大白日的,這孩子中邪了不成?
宋衣認罪的狀紙本應由大理寺卿顧長雲呈給上面,但他不在,這差事沈麟不樂意幹,便甩給了匡求。
打著大理寺卿的名號,狀紙一路飛快送到了趙貫祺面前。
趙貫祺一目十行看過,神色並不算輕鬆,他沉著一張臉,指尖有規律地輕點在桌面上。
福善德縮著肩膀站在硃紅盤龍漆柱旁,竭盡全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可不得了,昨晚起了風,吹得窗紙沙沙作響,他怕趙貫祺睡不好覺半夜找不到盡心的人伺候而大發雷霆,盡職盡責地守了一夜。
夏日裡夜長,他凝神靜氣豎耳聽了半晌也沒聽見屋裡叫人的喊聲,微微鬆懈了些,徒弟孝順地搬來一個圓凳,他便坐了靠著柱子打盹,一不留神睡了過去。
小徒弟百無聊賴的陪著蹲在一旁,後半夜,看天上被風吹來的陰雲遮住了月亮,疑心要落雨,猶豫要不要喊醒他。
然而還未有動作,門內傳來瓷器摔在地上的清脆響聲,福善德一瞬時從夢中驚醒,連忙蹬了圓凳湊到門邊喊皇上。
門紙糊了兩層,外加沒有月光,裡面沒有點燈,帷幔層層遮擋,烏漆嘛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
幾息後,趙貫祺一如既往淡然無波的聲音自裡面傳來,道一句無事便沒了後話。
屋裡亮起了燈。
福善德和小徒弟在外面站了半天,無論怎麼聽入耳只有呼呼啦啦的風聲,給他十個腦袋也不敢貿然進去,就又站回了原處,時不時往窗內瞥一眼。
一盞茶時間過後,陰雲終於被夜風吹散,皎皎月光洩下,小徒弟眼尖,看見一團黑影在屋頂上飛快掠過,慌里慌張地戳了戳望著一處發愣的福善德,指給他看。
福善德眯著眼使勁看去,屋頂上哪還有什麼黑影,不輕不重給了他一巴掌。
小徒弟委屈地扁嘴,他看了,雖說覺得他是花了眼,卻怕萬一,躊躇幾分踱步到門前,見裡面還有光亮,試探著輕輕叩門,問皇上要不要熱茶。
趙貫祺頗為不耐地讓他們退下。
兩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連忙後退離得遠遠的,生怕惹他不快掉了腦袋。
今早上一起來,趙貫祺眼裡滿是紅血絲,眼下青黑一片,看得福善德心驚肉跳,大氣都不敢出地伺候著穿衣洗漱。
地上靜靜躺著一攤瓷片,是床頭小几鏤空小泥爐上溫清茶用的小茶壺。
福善德下意識想起小徒弟說屋頂上有黑影在動的話,揣測昨晚定然發生了什麼。
若是真有此事,夜探皇宮,摔了茶壺,趙貫祺一夜未睡,種種穿插在一起,讓他細思極恐,出了一背冷汗,偏偏趙貫祺敏覺得很,他竭力做出自然樣子,藏在袖中的手輕顫,還是被他深不可測地看了幾眼。
現如今大理寺那邊送了殺害惠舉的兇手伏法的狀紙,趙貫祺的眉頭沒有舒展開半分半毫,反而有更加收緊的趨勢。
大理寺的人還在外面站著呢,福善德偷摸往外瞥了一眼,少年清瘦的身影靜靜站在階下,衣襬被風輕輕盪開。
靜默良久,趙貫祺閉了閉眼,提起硃筆在狀紙上批了已閱。
這件事便就此揭過。
街上人頭攢動,嚴鏵子超在人群中穿梭,目光犀利,四處尋找韋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