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明媚,草叢偶有蟲鳴,鳥雀躲在葉下乘涼,一切都靜謐而美好。
顧長雲沿著小路緩緩往回走,陸沉就站在月亮門下等他,半張臉陰在上面凌霄花的葉蔭裡。
小半截路,慢條斯理走過去,顧長雲周身氣勢緩緩就變了,方才沾帶上的暖意被無盡的冷意和森寒取而代之,殺伐之氣再不藏著掖著,張揚環繞在身側,望過來時眼眸漆黑,寒光乍現。
這才是他本該熟悉的明平侯,陸沉一瞬恍然,竟覺得有些陌生了。
“人呢?”
陸沉頷首,讓出路來,“在地牢。”
顧長雲停下看了看生機勃勃的藤草,漫不經心提了一句,“我記得這開紅色的花。”
陸沉跟著看去,腦海中浮現一大串緋色花朵,“是,凌霄花,顏色是紅的。”
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顧長雲嗯了一聲,眸色很冷,“讓王叔換成紫藤蘿。”
陸沉沒有遲疑點頭應了,隨他走過月亮門,往後面去。
後院側邊專門闢出來一個小院子出來給廚房用,地下一邊是普通的用來貯藏東西的地窖,一邊是夏天用的冰窖,阿驛冬日下雪時堆的小雪人也存在這兒,只是有些看不清原來形狀了。
兩人進門時,正好來福帶人過來拿中午要用的食材,兩人下到冰窖,三人在上面等著接東西。
小夥計接過一扇豬肉,來福往上面又摞了一扇,不小心擋住了他的視線,少年便只能使勁偏著頭,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挪,瞧著似乎面前有人,謹慎地吆喝一聲借光,走到跟前了才發現是侯爺,嚇得手一抖豬肉一歪。
陸沉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小夥計膽戰心驚胡亂行了個禮。
來福回頭,皺了皺眉,顧長雲朝他抬了下手示意不用動,笑笑,“沒事,忙去罷。”
人還傻在原地不知道走,另一名小夥計拎了兩籃子萵筍,不怕人,笑嘻嘻行過禮後推著他出了院門。
底下的夥計遞上來筐桃子踩著梯子爬了上來,見著顧長雲有些拘束地拍拍衣裳,其他人也都拿好了東西,行過禮後匆匆出了院門,來福自己也抱了一筐青菜,見顧長雲盯著筐內瞧,笑道,“這都是一早新鮮採買的,廚子念著天氣熱,怕放久了不好菜葉子蔫了什麼的,便都放進了冰窖。”
顧長雲點頭,有些心不在焉,陸沉目光在泛著白氣的窖口頓了頓,來福猜他們有事,略說了幾句便告辭,臨走前猶豫回頭看了一眼,“侯爺是要下冰窖?這窖門我先不關……”
“不用,我和陸沉不下冰窖。”
“哦哦好。”來福放下菜筐,往回牽著兩扇石門上的鐵鏈往中間拉,再鋪上一層厚厚的稻草蓆,再拉上外面一層石門,動作行雲流水,重達千斤的石門在他手上竟如尋常木門一般輕鬆,額上汗珠都沒有流一滴。
陸沉目送他離開,虛虛掩上院門。
小院一角種了幾大簇玫瑰,多是廚房做玫瑰醬玫瑰餡料點心用的,開花時連翹會過來剪幾枝插花,顧長雲粗粗看了幾眼,想著以前父親會過來剪花給母親炮製花露什麼的。
陸沉喚他將思緒拉回,另一處地窖的門已被他開啟,兩人一前一後下去,透進去的日光隱隱約約照亮裡面物什的輪廓。
陸沉沒有再點燈,挪動燭臺下一枚銅釘後,地窖緩緩移開一整面牆。
冰窖和地窖之間,赫然夾著明平侯府的地牢,而它們加起來遠遠超出了小院的地下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