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福善德心裡頭跟揣了個兔子似的,惴惴不安瞧著這位爺的臉色,但時候哪有他說話的份,只能瞪眼乾著急。
趙貫祺耐極了性子等他們二人互問了近況才開口,“外面日頭大,先生,有話進去說罷。”話音剛落顧長雲便迅速抬袖按了按眼下,扭頭眼眶微紅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讓貫祺看笑話了。”
趙貫祺扯了扯嘴角,“哪裡的話,知道你很是掛念先生,這不見著面了,眼紅什麼,”他像是一位兄長那般多叮囑一句,“男兒有淚不輕彈,是別讓先生看了笑話。”
輕飄飄的語氣讓福善德剎那變了臉色,在場所有侍人除了他都離得遠遠的,這邊其餘兩人看明平侯無論那般都無所謂,他一個奴才算得了什麼,趙貫祺這般直白地說顧長雲流了淚,顧長雲若是惱羞成怒起來,必會拿他開刀。
他惶恐地瞟一眼趙貫祺的背影,只覺心下淒涼一片,這位爺不分場合地暗暗擠兌人,哪裡將其他人放在眼裡。
所幸明平侯是個心大的,只淡淡一笑了之,福善德剛鬆一口氣,趙貫祺就扭頭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吩咐去沏新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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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善德頭不敢多抬半分,忙不迭應聲去了。
方才帶顧長雲過來的小侍跟上,轉過拐角看四下無人,謹慎地往前一步扯了扯他的袖子。
福善德目光探究看他,小侍輕而快速地點了下頭,兩人齊齊覺得肩上一鬆,不再停留快步往茶房走去。
御書房中,趙貫祺讓人搬了圈椅過來三人相對而坐。
這本該暗暗浮動著說不清道不明尷尬和陰謀的情景,兩個各懷心思伶牙俐齒的人加一個左右應對的先生,按照那些久別重逢的說辭來談話一時竟奇異的和諧。
趙貫祺繞著圈子暗藏玄機淺淺試探,顧長雲收斂鋒芒滴水不漏,兩人笑臉看著都很誠心實意。
汪仕昂夾在兩人當中除了要分出心來應付說話,更多的是莫名的傷感和無力,他覺得茫然,不知趙貫祺這是作何打算,也琢磨不透顧長雲的態度。
他第一次直面兩人關係,地心驚竟到了如此地步。
一個是宛如至親的先生,一個是曾心腹之交的同窗好友,話題一路拉回曾經在國子監的日子。
顧長雲忽而覺得疲憊,他的身子出於本能地保持在活躍的狀態去應對兩人,但精神卻乏累,身後出了冷汗,心底空了大塊,像是一個人劈成兩半,另一半正站在外圍冷眼旁觀這場被披上溫馨外衣的鬧劇,不時報以冷笑。
趙貫祺不知感覺到什麼,垂眸盯著茶盞中沉沉浮浮的茶葉,終於停止了無休止的問話和話題,像是一瞬間失去了興致,食指輕輕摩挲手上翡翠扳指,將話題引到了不痛不癢的地方。
半個時辰後顧長雲從御書房離開,送他的小侍已經換了個人,不敢同他搭話沉默無聲的將他送出宮門。
直到坐上馬車,放下簾子,顧長雲才緩緩抬手遮住眉眼,兩指併攏重重按了按眉心。
他現在十分清醒,卻疲於去回憶去思索那些彎彎繞繞,想到雲奕似乎在車裡的格子中放了什麼,拉開一看是一塊疊的整齊的手帕,淡青色的素帕子,只一角繡了朵雲紋。
疲憊感霎那湧上心頭,顧長雲頓了頓,默默嘆了句好累,往後輕輕一仰,闔眼將這塊帕子搭在臉上,在偶爾的輕微搖晃中睡了過去。
馬車停在府外,雲一在外面等了一會沒聽見裡面動靜,試探地叩了叩車壁。
平穩的呼息聲有一瞬間錯亂,接著一隻修長好看的手撩開門簾,顧長雲聲音微啞帶著些許倦意,問侯在門前的王管家,“雲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