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出聲草叢就應景地一抖,顧長雲收回望向那兩隻相伴而行的蛐蛐的目光,悵然若失地長嘆口氣。
連翹被他這模樣一唬,茫然無措站在原地,不知是自己冒犯了還是怎麼。
顧長雲耷拉著臉,頓了下回身問她,“雲奕走之前當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連翹鬆了口氣,哭笑不得,“沒,雲姑娘走得急,只留了封信。”
顧長雲沒說什麼,朝她擺擺手示意退下,自己遊魂般飄出了院門。
也不打燈籠,就這麼在府裡轉悠來轉悠去,直至夜半三更才帶著一身涼意回來。
簡直要瘋了,萬蟻噬心般難耐。
院中無人,月色下男子赤裸著上身,面無表情提起一桶桶剛打上來的井水往頭上澆,晶瑩的水珠如珍珠般滑下明朗的線條四處亂墜,緩緩滑過腰腹緊實的線條隱入衣料中。
顧長雲長指隨意一抄將額髮攏到腦後,露出一雙因浸了水而變得稠麗的眼,而此時那雙眼睛裡憂色和戾氣層層暈染,像是一雙野獸的眼。
皮肉早被捂迴雪白,他背上胸口幾道長且深的疤痕清晰可見,卻並非格格不入,從戰場帶回的傷口受過簡陋的包紮,也受過金貴的傷藥,然而最有效的還是意中人唇舌的熨帖,一點點地吻去所有的餘痛。
顧長雲眸光微動,抬手撫過前胸那道最長的傷疤,它險些要了自己的命,敵人的馬刀是衝著他的喉嚨去的,被圍攻的他堪堪躲開。
高燒和昏迷拖著他一隻腳踏入了鬼門關,雖然已經長好,但在雨夜還是會密密麻麻地湧上冷意和刺痛,是雲奕蜷在他的懷中,枕著他的心跳,一點點用唇舌治好了它。
這幾日也有雨,傷口不再疼,但懷中空落落的,比之前更讓他心驚難眠。
又一桶水從頭上澆下。
顧長雲喘著氣,長時間的分離讓他幾乎是自虐地一遍一遍設想雲奕在外遭遇的種種不測,每一幅畫面都觸目驚心,將他一顆心用鈍刀凌遲,徹夜難眠熬紅的眼尾像是心頭滴下的血。
白日裡談笑自如的明平侯,其實已經搖搖欲墜。
院中淋漓的水聲像是誰的心聲,倒映出天上明晃晃一輪玉盤。
玉盤被井水衝得粉碎,忽明忽暗,卻堅持著在井水中停駐。
屋頂上的雲衛齊齊沉默,無人下去阻攔。
顧長雲在院子裡澆了一整夜的井水。
雲衛看了一整夜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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