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階峻峭磽确,兩側險巇迭生,若跬步失足,立墜深淵。
未及半日,王林已股重若鉛,汗透重衫,氣喘若牛,攀援維艱。始在麓下,視此徑似不盈尺,迨親履之,方覺幽邈無際,心生絕望,不可斷絕。
其前有十數少年,鹹軀幹魁梧,然亦皆氣咻咻而進,未嘗有止者。
王林齧齒自厲,念此乃畢生唯一之機,椿萱矚望,恆存胸臆。俄而聞身後少年跮踱失足,蹌踉傾跌,厲聲駭呼驟起,迴盪山間。
“我放棄,救命。”
眾皆駐足,翹首下窺,但見一縷烏芒倏閃,恆嶽弟子御風而至,疾攫墜空少年。但聞颯然風聲,其人已輕若鴻羽,穩落於谷底。
王林面色慘白,噤不敢語,手足小心翼翼,繼躡峻坂。俄而二日逝,前瞻十數少年,皆杳不可見。
王林不知同儔有幾罷試,惟自知斷不可止。雖雙踵血泡迸裂,鑽心劇痛透骨,仍以手代步,攀援而上,血漬斑駁,竟未嘗言棄。
“稚子心堅,奈何大道無情,徒勞,徒勞罷了……”一聲悠悠的嘆息,遠遠的從山峰頂端飄落而下,一個面色蠟黃的中年人,身子輕飄飄的從石階落下,在一個個少年身邊飛快走過,面帶感慨之色。
在路過王林身邊時,中年人略頓一下,眼前此子是他看到的第六個少年,但絕對是最狼狽的一個,全身鮮血淋淋,衣服已經被血液浸透,膝蓋,腳指血肉模糊,完全是用著雙手在一點點攀爬,中年人輕嘆一聲,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王林神識已迷,唯存一念:“雖死,必登巔。“竟渾然不覺老者之問,目中唯餘石階一道,不容其他。
老者凝視王瞳,深為所動。遂抬掌覆其頂,須臾蹙眉低語:“毅力絕佳,可惜資質太過普通,無緣,無緣啊……”他深深的看了眼王林,方喟然長嘆,解頤下階,飄然遠去。
殘陽如血,王林十指皆碎,唯以血肉之軀勉力攀援。身後蜿蜒一路血痕,深及階骨,而其人渾然不覺,氣息僅存遊絲。
及至夜半,恍惚間似見峰巔微明。彼時破曉鐘鳴,萬丈金芒刺破長空,然一聲霹靂驟響:“三日期限已至,止步者,黜!“
此聲若九霄驚雷,震得山石簌簌而落。王林雙目圓睜,喉間腥甜翻湧,終是抵不過天命如刀——
“黜“字餘音未散,人已頹然栽倒階前,七竅滲血,唯餘半掌未至峰巔......
王林慘然一笑,身軀一晃,頹然僕於階上,氣息斷絕,昏不知人。
三日前測靈之黑袍老者,巍然立巔,睥睨十丈外掙扎少年,目蘊寒霜,眼露無情之色。
俄而數恆嶽弟子疾趨下山,沿途挈持殘喘少年,攜之上峰,飼以丹藥。
一女弟子冷聲回稟:“師尊,三十九試者,棄二十五人。合格者除三驕外,餘十一人。“
其聲冷而厲,眉宇隱含厲色。蓋其親歷此劫,幼習武藝,恃筋骨之強,方以“毅力“僥倖過關,躋身記名弟子,十載劬勞,猶困此境,不見真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