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大雪之後,京城裡的雪似乎就沒怎麼化過,或者說,即使有雪在無人處消融,又很快被新落下的雪花填補。
爆竹聲中除舊歲,辭舊迎新,這就是年。
京城的街上張燈結彩,與往日相比又熱鬧了一些。
在荀淮決定不去宮宴,而是在王府裡過年後,陳宴秋就尤其愛往街上跑,買了一大堆年貨,一樣一樣擺在桌上。
陳宴秋排出幾個最滿意的年貨來,一個一個指給荀淮看:“這是炒瓜子,這是喜糖,這是窗花,這是紅包……”
荀淮跟著陳宴秋一個個看過去,奇道:“你買紅包幹嘛?”
陳宴秋理直氣壯:“家鄉習俗,二十歲了也有紅包。”
他道:“府裡有不少小廝和小丫鬟,都只有十三四歲,理應給他們包紅包嘛。”
他窩道荀淮懷裡打趣道:“夫君,你想不想要紅包?我給你包一個怎麼樣?”
荀淮看著火紅的封紙,有些愣。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紅包了。
父母沒出事時,薛清河每年都會給他紅包,念著他好好長大。
只是記憶太久遠,到現在已經有些模糊,記不真切了。
後來入了宮,這些瑣事便交由內務府辦理,每年倒也不缺,只是蘊了期許的紅包徹底變成了冷冰冰的封紙,索然無味。
再後來,他隨先帝上了戰場,冬日裡想的是兵士們的冬衣和糧草,過年也只是跟大家喝一杯。
軍營裡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漢子,哪能懂十多歲小少年心裡的那些彎彎繞繞。
再然後,他就做了攝政王,是王爺,是皇叔,是長輩。
沒有人能給他紅包了。
看著自己懷裡毛茸茸的腦袋,荀淮開了口:“好。”
窗外銀杏樹下的梅花生出了許多粉色的花骨朵。
梅花快開了。
除夕那天,陳宴秋特意起了個大早,搭著凳子跑到王府門口貼春聯。
他穿了一身大紅色的圓領袍子,領口處圍了一圈白色的絨毛,發絲低低用紅色的綢帶束在腦後,面色紅潤,臉頰肉肉的,活脫脫一個富貴人家嬌養的小公子。
他帶著下人,恰好撞到了去靜月湖那天遇見的大娘。
大娘端著蒸籠,見到陳宴秋奇道:“喲,這不是那天來買包子的小公子嗎!”
她把陳宴秋當作了王府裡的門客,沒有多想,只是嘖嘖贊嘆道:“原來是王府裡的人,我就說怎麼生得這般好看呢!”
陳宴秋從凳子上跳下來:“大娘,過年好呀!”
他年紀本來就不大,眼睛亮亮的,瞧上去乖巧得緊。大娘被他喊得心都化了,抓了兩個包子塞到陳宴秋手裡:“新年好啊!大娘剛蒸的,趁熱吃!”
陳宴秋驚喜地接過:“謝謝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