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往往的老少男女,經過北冥墨痕身邊總要盯著他看幾眼,明明挺清秀的一個男子,怎麼弄得渾身溼透?還不趕緊回家換身衣服,這樣下去是要著涼的!
北冥墨痕也知道自己這身打扮不妥,可他現在身無分文,在宮外又無親無故,還能怎麼辦呢?只能藉著體溫和太陽,一點點晾乾了。
萬眾矚目的感覺固然好,若是被萬眾看笑話就不妙了。北冥墨痕穿過一條窄巷去了河邊,那裡人少,也就遠一點的碼頭旁邊有一夥力工在上貨卸貨,誰也不至於閒得來瞧他。
北冥墨痕找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下,看著那些忙碌的碼頭工人,太陽照得他微微失神,他甚至出現了幻覺,依稀看到李暮婷正扛著沉重的貨物揮汗如雨。
當初李暮婷就是這樣生存的,而他自己,只不過隔了很久很久時間,想到了才會“抽空”來看看他。但是,不得不承認,那樣的日子,即使有這樣那樣的不好,卻終歸是快樂的,不論對他自己,還是對李暮婷。
太陽過於強烈,照得北冥墨痕眼睛都模糊了,他於是不再去看遠處的碼頭,只是欣賞身邊的景色,河堤,垂柳。
已經是夏天了。
夏天……怎麼會是夏天?不應該是夏天啊!為什麼會這樣……
北冥墨痕一骨碌站起來,方才被曬得發燙的身體,瞬間冰涼。
北冥墨痕不敢貿然進宮,只是小心在宮門口晃悠了一會兒,可惜一個認識的人也沒見著,就連宮門的守衛都不是他覺著眼熟的那些人了。
從前錦衣玉食的生活過慣了,忽然間落魄起來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先前還有李暮婷在,好歹不用擔心銀錢的問題,現在只剩北冥墨痕一個富貴閒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身上更是一個大子兒都沒有,眼看著早就過了午膳的時辰,北冥墨痕的肚子漸漸也按捺不住,小聲叫起了餓來。
北冥墨痕在經過一間酒樓門口時頓了頓,看著裡頭尚未散去的食客,來往穿梭的小二哥,摸了摸肚皮苦笑著離開了。
站在熟悉的街道上,看著陌生的商鋪和攤位,北冥墨痕百感交集。
這裡北冥墨痕來過幾次,都是李暮婷帶著他一起來的。
原本坐落在這兒的小小的、簡陋的麵攤,如今成了一間同樣擁擠簡陋的餛飩鋪子,老闆由那對恩愛的夫妻變成一個瘦削的年輕人,看背影也不過二十出頭,大概手藝不精,生意並不怎麼樣。
北冥墨痕失望的走了。
帶著不及萬分之一的希冀,北冥墨痕走到蔡氏茶莊,或者該說是曾經蔡氏茶莊所在的地方,如今,這裡變成了一家當鋪,生意同樣略顯慘淡,跟從前的蔡氏茶莊不可同日而語。
碼頭還是同樣忙碌,卻沒有幾個人記得那生意火爆的茶莊了,明明跟李暮婷一起走街串巷的日子還像是在昨天。離開東城不過半年光景,北冥墨痕不明白,為什麼物我皆非竟能到這地步!
幾乎可以說是走投無路,北冥墨痕循著記憶去了城西的一個老巷子,他記得奶媽一家子就住在那兒。北冥墨痕十歲出頭時,憐惜奶媽年長又與家人分離,找北冥耀要了恩典放奶媽出宮與家人團聚,共享天倫,只是奶媽對北冥墨痕十分疼愛,一直沒有出宮。北冥墨痕聽奶媽說起過她的兒孫,她也曾在年節時出宮在城西的家裡住過一段時日。
鄰居家的老婆子眼睛已經半瞎了,笑眯眯的精神頭倒是還好,一邊說話一邊還比劃。
“哦,那家人啊,早幾年就搬走啦,好像說是去南邊做生意了……說是他家老太太給皇宮裡的貴人餵過奶,天大的體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得有三四年了吧,年紀大了,記不得了……”
三四年了……
北冥墨痕耷拉著腦袋,腦子裡一片漿糊,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明明就這幾個月的事兒,怎麼就成了三四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