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應騫其實也很茫然,但是不好當著手下人表現出來,沉吟片刻,他說:“翟青的案發現場,除了腳印,連頭發都沒找到一根,更別提那個日記本,誰知道鄧維是不是胡說八道。即便有監控可以證明施暴者的人在廣場,但也不能證明他們就一定沒有作案時間,翟青的屍檢報告還沒出來,如果確定死亡時間是在淩晨呢?先別輕舉妄動,等屍檢結果,另外,翟青班主任昨天的行程,調查清楚。”
何恩婧連忙拿出個小本記錄。這是被中國的應試教育調教出來的毛病,尤其是在警察這個職位上,一不知所措的害怕忘記就趕緊奮筆疾書得記筆記,造成自己還在萬分努力的錯覺,好像這樣就能坐等真相從天而降似的。
調查的這類指示聽來容易,做起來才知道艱難。
取證調查的困難程度好比在圖書館翻古老的報紙,從中擇取舊聞,重新敘事,集組成有效資訊。在絕不容許虛構的情況下,一點一滴的有點像是在侷限格框裡挑揀芝麻,悄然接近真相。
“鄧維兩父子,想辦法給他倆的手機上點監聽手段。”曲應騫一邊說,一邊整理著自己得思路,“如果他們是始作俑者,當然知道出了事我們會怎麼查,所以不會留下明顯的證據,翟青的死肯定還有別的貓膩。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在白雲山那裡殺人?殺了人,屍體卻又不處理走。”
周遙做若有所悟狀,他性急如火,連忙說:“要不直接將鄧秋來兩父子提去警局審?”
曲應騫瞪他:“去什麼去,今天都已經問過了,證據什麼的你都準備好了嗎?莽莽撞撞地到時候讓人鑽空子,什麼都急只會絆你自己的腳,不知道什麼叫磨刀不誤砍柴工?”
雖說辦案邏輯沒有問題,可說到底掌握的都只是間接性推論,僅憑這些就抓人,還亮出底牌,實在有些急功近利的冒進。
本來市局最近的風評就不怎麼好,因為之前的那件連環案,警方只公佈了少部分內容,許多有關於案情的細節都是一語帶過,因此被許多網友認為,所謂兇手的認罪很有可能只是某些好大喜功的辦案人員自導自演的一出戲,藉以撈取升遷資本,甚至是為掩蓋蠻山巷案件中官員貪汙腐敗的行為而做出的驚人舉動。
簡直是讓一幫警察有苦難言。因為這些風言風語,曲應騫所帶的隊伍,忙碌了那麼久查出來的案件不僅沒得到賞,反而還被罰成了過。
包括曲應騫剛出門的時候,鄧秋來還在那裡罵罵咧咧:“我看哪,所謂的人民警察就是專門吃冤枉糧的鬼子,主要就是跟老實人作對,一收拾老實人就非常神速,但凡遇上真正的破案,就痿了,哪裡方便哪裡抓。”
根本不能細想。
又有個警察說道:“老大,我查到翟青家的資産,現在他們一家人是屬於負債的狀態。翟青的繼父一直在炒股,虧了,貸了一百多萬還不上,現如今把房子都抵押給銀行了,每個月掙一點錢都得還銀行利息,本金都夠不上。翟青名下並沒有買過什麼大的保險,就只有學校裡要求的一個幾百塊的保險,那種東西都理賠不了多少,要是意外事故多少還能賠一點,被殺害……這可不在理賠的範圍之內……”
最近股市跌成了翔,很多人都叫苦連天。
有些資本方之所以願意給一些獨角獸企業,動輒投資數千萬甚至數億,是因為一旦這些獨角獸企業未來成功上市,他們憑自己手中持有的原始股,便可以從資本市場上套取數百倍的收益。
這些被套現的錢,就是小散戶的錢。
散戶們一波接一撥的往裡沖,前期跑得快的散戶,能掙到一些甜頭,而最後高位接盤的跑不了的散戶,就成了接盤俠。後續無人接盤,原來維持股票高價位的供需關系又破滅,只能賠個精光。
周遙點評道:“鄧秋來就是一個能喝口湯的小老闆,居然還炒股?簡直是沒那金剛器還非要攬瓷器活。”
近些年來,所有的基金公司,財富管理都把暴富給吹得天花亂墜。其實這些公司都是一層皮,他們給普通人允諾的高利息、高回報,都只是誘餌。
這些公司的銷售人員,在每賣出一單後,都可以拿到一定比例的傭金。當資金池裡的錢越積越多厚,他們便可以拿後邊的金去支付前邊的利息。
同時,他們會把拿到的資金,投一部分到一些專案上,等有了一定量的積累後,只要後邊有源源不斷的人,把錢投進來,他們便可以一直維持運營。這種方式是拆東牆補西牆,所以窟窿總有被捅破的一天,當資金鏈無法維持運轉,就暴露了。
何恩婧撓了撓下巴:“家裡都負債累累了,翟青腳上的那雙鞋子,哪來的?”
“會不會是封口費?”周遙說到這裡,忽地一咬舌尖,將一臉驚怒強行壓了下去,盡可能心平氣和地說:“那些施暴者裡面肯定有不差錢的紈絝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