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過來說,如果萬博南不逃婚,夏櫻就不會播放影片,邢映也就不會被抓,萬博南就沒法消失,這件事也就不成立。
曲應騫的眼神重重落在夏櫻的名字上。
既然是伏擊,她就一定會留有後手。
雖然不知道夏櫻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但就結果來說,她暫時算成功了。這裡面有運氣的成分,也有精密策劃的成分,她摸準了萬博南的脾氣和秉性,或者她本身的判斷能力、規劃能力以及執行能力,都非常出眾。
每一階段的轉折,都沒有明顯目擊者,又成功避開了監控,在複雜的作案過程中幾乎未留下任何可追查的痕跡,還一度利用邢映成功模糊了警方的辦案視線。總之,如果這所有的計劃,真的都來自夏櫻的話,那她簡直太強大了。
然而,曲應騫從辯證的角度來審視這樣一個強勁的對手,卻驀然發現了邏輯上的漏洞——如果夏櫻真的這麼神通廣大的話,她怎麼會把自己的形象如此完整坦然地暴露給警方?就不怕警方懷疑不休不止的找她?還有邢映,如果沒有那場撞人案件,他靠傳播影片掙的那些錢,足夠他無知又富有地生活下去。他自己靠著走歪路完成了假模假樣的蛻變,在錢方面起了實際貪唸的人,為什麼肯捨命?
曲應騫之前一直認為邢映才是萬博南推出來的棋子,而萬博南開著邢映的車,早已逃之夭夭,但現在來看,恐怕不是如此。
正當他打算召集人手開會時,辦公室裡打來的一通電話,打亂了所有人的調查。
淩晨兩點四十五分,尖厲的警笛聲此起彼伏,由遠及近,很快,數輛警車蜂擁而至。車剛停下,車門迅速開啟,曲應騫、周遙、季舒聞及各位痕檢人員相繼跳下車。
此地是一片爛尾樓。城裡為了政績,拼命貸款造新城,萬丈高樓平地起,爛錢壞賬一大堆,這兩年國家整頓房地産市場和金融市場,那些新城建設到一半就爛了尾,根本賣不出去,也沒人管,沒水沒電,一到晚上就黑幢幢一大片,戳在郊外跟要鬧鬼似的。
流浪漢、失業青年甚至逃犯,還有些詐騙團夥什麼的都往這裡彙聚,跟下水道裡的蟑螂一樣。各個部門的警力又不足,光維護城區的治安就累夠嗆,新城屬於郊區,本來就是三不管的地界,現在一爛尾,更沒人想捅這馬蜂窩。
今夜,這裡面一棟房子的一樓出現了一具了年輕女孩的屍體。從刑偵隊接到報警電話的那一刻曲應騫心裡就打起了鼓,直到看到死者面貌的那一刻,懸著的心徹底死了,果然是俞楨。
調查到俞楨身上的就只有曲應騫和周遙兩人,其他人都還不知道,曲應騫剛剛準備進行下一步時,俞楨就沒了,時機太微妙,是舍卒保車還是棄車保帥?
這很難不讓他引起某些關聯。
季舒聞一下車就拎著箱子直奔屍體。在屍檢工作中有一項重要的檢查——衣著檢查。
衣服上的破口,可移斑跡以及微量物證是檢查的重點。這天還冷,穿得裡三層外三層,身上又有多處刀傷,而刀傷又不致命,痕檢對於衣服每一種破口的形態位置大小都得很仔細的分析,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除了檢查衣服,別的什麼也沒幹成。
好在各司其職,這一桶水不是季舒聞一個人挑,他負責檢查屍體就行。
年輕女孩的眼睛似睜非睜,並不完全閉著,留著一線死不瞑目,彷彿隱隱約約地在瞧著某個方向,裡面幽深黑暗,包含所有,卻又空無一物。沾滿血液的發絲覆蓋側臉,睫毛上已經沾上了凋零的冰霜,粘在幹涸的眼皮上。
臉頰上枯細如絨的茸毛還在微微晃動,彷彿是努力截留著身體裡最後的氣息。脖頸是紫青色的,和麵皮一樣,卻極瘦弱,浮出青筋。右手手掌是蜷著,四根手指將大拇指包圍住,但又並沒有包得密不透風。從虎口的洞望進去,能見到掌心細細密密的紋,像一張漫無邊際的網。
圍上去的警察們像密密麻麻的螞蟻嗅到了食物的氣息,圍出了一個黑洞。
季舒聞耐心翻看著屍體:“顏面腫脹、有瘀血,眼結膜點狀出血,甲狀軟骨、舌骨骨折並伴有出血症狀,是遭扼頸致機械性窒息死亡。口唇、牙齦破損出血,牙縫中夾有純棉紗線織成的毛絨機織物,說明被害過程中嘴被毛絨物堵住。
“頸部右側可見一個橢圓形扼痕,頸左側則有四個類似扼痕,且扼痕與顏面窒息徵象特別顯著,表明其死亡過程較長,身上伴有多處刀傷,是死後造成。同時背部也廣泛擦傷以及嚴重的下體部位損傷,有性侵痕跡。”
直白些說,就是兇手把俞楨推倒在地上,用了毛巾之類的東西塞進她嘴裡,然後單手掐著她的脖子,實施強奸行為,在過程中逐漸掐死了她。掐死之後,或許是緊張氛圍下不確定受害者是休克還是真正死亡,幹脆又補了許多刀。
地面上有灰塵,本來是極好的排查線索,但是報警的一夥流浪漢被嚇得屁滾尿流,把腳印踩得雜亂無章,技術科根本無從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