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的工地雖多,但有時候未免資金周轉不良,拖欠工人工資是常事。工人要養家餬口,月月被糊弄著推脫,早就生了一肚子的氣,偏偏當監工的那些領導還個個眼高於頂,總拿出一副對待畜牲的姿態對待農民工——“你不幹有的是人幹,不幹就滾。”
許多人心裡積怨,但又抗爭不了。隨著工地意外事故的頻發,很快就有領導層發現了能讓資金轉活的最好辦法,既不是拉人找投資,也不是讓工地急急完工好投入使用,而是取自農民工。
一個工地上有許多農民工,公司自然不會大方到給每個人都買齊保險,畢竟有許多還是臨時工,所以公司對於這些人只會挑選著買。但工地上重要的工種必須買齊,萬一出事,一切由保險和工商共同承擔,能減輕公司很大的負擔。
k的工地上,每年輕傷的,都是因為自己不小心而造成的損害,不涉及性命,也賠不了多少錢。但凡因意外而死了的,都是重要工種,上面會撥款撫平此事,而k會從這筆血汗錢裡撈出一筆自用,作為周轉。
之前掉樓而死的農民工,和郭力的叔叔住在同一間宿舍,兩人差不多的年紀,平時總聊些心裡話。那名民工曾告訴郭力叔叔,要是再敢不發工資,他就拎桶汽油燒了監工們的辦公室。出事的那天,也是因為氣憤不配合戴安全帽,被張元水的外甥揪住了小辮子,兩人在樓頂吵吵鬧鬧,才有了那一幕人碎如瓜的慘劇。
郭力的叔叔沒有證據能夠證明k的領導層在拿工人的性命去周轉資金,只是在心裡揣測。但何泰嘯同樣在心裡揣測著他的揣測,於是就有了司機去買鞋封口的那雙鞋。
說是封口,其實是施壓,但凡郭力叔叔敢說點什麼不該說的,遠在老家的兒子,一定會讓郭力叔叔後悔。
隨著知道得越來越多,曲平南和汪猛在私底下加快了調查的動作,面上不讓張元水等人知道。倒是張元水隔三岔五就要找曲平南和汪猛“談心”,尤其是和曲平南拉得越來越近,看得粟海東的臉色陰晴不定,成功在這條隊伍裡隔出了一層間隙。
一開始汪猛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人怎麼能在時間完全不夠的情況下,去到兩個地方?既然何泰嘯的司機一直跟著何泰嘯,那麼郭力出事的那天,站在工地樓頂的,就應當是其他人。可是腳印給出的特徵和訊息又和何泰嘯司機的吻合,難不成會分身?
曲平南這才說起自己的懷疑,接著汪猛也發現了何泰嘯司機的貓膩,幾段影片中的人影和他眼前真實看到過的司機,下意識的小細節動作格外不同。兩人認為那有可能是兩個人,他們都不相信這世界上有整容技術厲害到把兩個人整得一模一樣,所以推測何泰嘯的司機,應該有一個雙胞胎的兄弟。有了這個想法後,汪猛恨不得立馬就能撥雲見日。
曲應騫一直沒有打斷汪猛,誰知到了關鍵時刻汪猛卻來了個大喘氣,這不是有所求,就是有所遮掩。
他挺直腰板,深呼吸,把鬥室中所有的光明全吸進去又吐出來:“汪叔,您的關子需要什麼換?”
“你有什麼?”
“那得看您需要什麼了。”曲應騫懶洋洋地伸直腿:“錢,我沒有,權,我更沒有。”
“好賴話都讓你說了,真是你爹的種。”
曲應騫不當這是諷刺,端著搪瓷缸喝了一口茶:“是非都在自己心裡。”
“好一個是非都在自己心裡。”汪猛瞪著他,土灰的,不是臉色是土灰的,而是那個表情讓人覺得就是土灰色的:“小崽子。”他停頓了一會兒,他停頓的時候,又變成了另一個曲應騫不認識的人:“我臉子不好看,因為沒了朋友,你明白的,但是你還有很多的朋友,雖然你看上去不死不活。有些東西,你不知道,反而是一種好事。”
曲應騫沒說話,這時候說任何話都顯得像一個晚輩的做作與掩飾,只擺出要繼續聽的樣子。
“後來我們找到了司機的雙胞胎兄弟,尼莫昆是哥哥,尼莫西是弟弟。弟弟小時候發過高燒,得過腦膜炎,雖然活了下來但是留下了一些後遺症,尤其是在緊張的時候,喜歡像孩子一樣咬手指。尼莫昆是何泰嘯真正的司機和助理,當尼莫昆需要辦什麼特殊的事情時,何泰嘯就會把尼莫西調到身邊。郭力出事的那天,車後座藏的人就是尼莫昆。
“我們帶走了尼莫昆去警局調查,本以為一切都能順理成章,但上面忽然來了命令,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杜璧成的地位在晏城太特殊,沒有百分之百鐵打的證據,不能動其根本。我當然知道那是藉口,無非是為官為商的勾結,替自己找了個勉強遮掩的理由。有些心懷不軌的當官者就喜歡有錢人‘犯罪’,因為犯過罪的人最能俯首帖耳地效忠他們。你爹後來查到了在阻攔的這件事情上,那小子的爹,沒少出力。”
那小子的爹自然指的是鄒元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