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應騫撕心裂肺地大喊,被人攔住。他抬腿狠踹身前的擋路狗,一腳出去的同時猛地向前一個過肩摔!
簡直就是不管不顧不計後果,瘋子似的從幾個壯漢手裡掙脫出來,滿腦子都是要當場報仇的念頭,迎著槍口竟然不躲不避地飛身撲向那個掘了母親墳墓的惡魔。
鄒司禮被愧疚的鐵釘一下子從外面狠狠釘透了他的脊柱,只能無能為力地叫著“不、不……”
猝然間子彈出膛,曲應騫本能一側身,子彈打在肩膀的沖力慣性竟然沒能讓他停頓一瞬或者後退一步,他速度不減,側身躲子彈的同時彎腰順手撈起地上半塊灰色磚頭,縱身飛躍而起,一磚頭悍然拍在了一人的腦袋上。
寂靜的墓地裡這會兒忽然變得無比熱鬧,從角角落落又躥出來鬼一樣的身影,迴圈上演著樂此不疲。
被磚頭拍中的男人痛叫一聲,手槍掉落,曲應騫就地打滾躲開攻擊的同時一把抓住。他槍法在隊裡是有名的好,這會兒生死攸關,再沒什麼要剋制著盡量不打槍的念頭,抬手就是幹淨利落的兩槍,甚至不用瞄準,全憑手感打出去,那兩名壯漢還沒撲上來,就已經應聲倒地。
身後有人試圖奪槍,曲應騫別無選擇跟他廝打在一起,槍支裡殘存的子彈很快就消完,死了一批,又來一批,前赴後繼。困獸猶鬥拼命掙紮間肩上傷口血流得更加駭人,一抬手,衣襟上聚著的血水就順著他的動作落了下來。
也許是擠得像沙丁魚罐頭般的那幫烏合之眾分工不明,反正左奔又突這招還真抵擋了幾秒鐘。但很快又有一把青黑色的刀從曲應騫面前的屍體上穿了過來,直接紮進他的左肋,一口氣提不上來,忙急撤兩步。同一把刀很快又向他劈來,本能地錯身躲避,不可避免受傷的左手捏住來人的脖頸,拔出手槍頂在他胸口。
曲應騫盯著他,卻沒有看清他的樣子,甚至相信這輩子都不會記得他的模樣。不知那人是否看清了他。們四目對視,血紅的視網膜覆蓋著沒有來由、卻又毫不妥協的恨意,顏色逐漸變深。曲應騫又掏出自己的手槍扣下扳機,扣到一半時撞針鎖開啟帶來輕微的震動感,提醒他還有反悔的餘地。
用力扣下去,撞針觸擊子彈底火,有東西像過山車般沿膛線劃過,面前的軀體猛地抽動了一下,拋殼窗飄出火藥蒸騰的氣息。
面前的人越擠越多,地方又窄,最終拱得靠前的幾位收不住腳,只能雙雙舉刀撲來。曲應騫再次抬高槍口,又補了一槍。槍口上揚把子彈吐進了對方的鎖骨裡,飛濺的骨渣像彈片一樣紮進他手背。那人半邊身子向後飛出去。
曲應騫松開左手,捋著胳膊從他手上奪下刀。然後向前邁了一步,對著後面相同顏色的一群人之間,再度扣動扳機,一次、兩次、三次……人群沒有後退。他左手持刀反手劃開一個人的肩膀,斜著把幾發子彈送進腹腔。
繼續向前,一路飛來的東西拉開曲應騫的顴骨。曲應騫向右側俯身,把刀插進一人的肋下,槍口越過他肩頭,槍響幾聲,彈殼崩到已經失去生命的臉頰上。
直到扳機的滯阻讓曲應騫再次察覺到子彈已經用盡,對面的敵人依舊前赴後繼。他退下彈夾,細長的金屬模具砸在腳面上。對方伸出一把刀刺進他的鎖骨窩,曲應騫反手一劃,也豁開了那人的小臂。接著再俯身滑步把匕首插進右邊一人的胸口,刃尖進去一半卡在肋骨上,拔不動了。匕首脫手,只能用槍支胡亂朝左邊過關斬將,所向披靡。
想住手,卻停不下來。不殺人,只能等著被殺。
原始規則下,所有人都變成了一群最低階的野獸。曲應騫正要掏出備用彈夾,一把銀色的匕首冒了出來。他忙用槍去撥,刀刃偏離既定方向,再次紮進他的肩窩。曲應騫能感覺到心髒掙紮了一下,膝蓋發軟,跪倒在地。與此同時,一隻手抓著他的後脖領往回拖了一把,他隨之仰倒。
黑色的閃電從上方劃過。
鄒司禮雙目充血,瞳孔好似被細密的針腳紮住黏在一起。可他半身被麻醉,不僅力氣正在一點一點流失,連反抗掙紮的頭都被人死死壓著抬不起來。他只能大喊、大叫。思想已經掙脫理智的束縛朝完全不受控制的深淵墜落,陡峭山壁上甚至沒有橫生出的枯枝殘垣,能讓他陡然抓住再懸崖勒馬。
激烈的、失控的情緒讓他氣喘如牛,胸口全都因此撕裂般絲絲拉拉地疼起來,可他卻只感覺到一把無形的憤怒的火從腳底猛然竄起,沿著血脈終於燒到頭頂的時候,卻被不知何時埋伏在那裡的一盆冰水兜頭澆得只剩下茍延殘喘的火星。
曲應騫再次貓腰,右手順住一棍掄了出去,像個猿人大翻筋鬥,好像要把這裡幹塌讓所有人都埋在裡面。中間的人陡然沒適應眼前的角色調換,棍子就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天靈蓋上,連點兒動靜都沒來得及出,像斷電一樣原地散了架。
左側白光閃爍,曲應騫不假思索地架上去,火星迸濺,磕飛一把刀。與此同時,他覺得好像被犀牛頂在了腰上,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的胃痙攣起來,右肩捱了一刀,失去重心的身體還未及後傾,右胯又捱了一腳,斜著就飛了出去。
倒在地上,五髒六腑一陣翻騰,竟然沒感到疼。他撐起身把甩棍朝沖舉刀過來的一個家夥的腿間插了過去,力量之大,連棍子的第一節都縮排去,那孫子一聲悶哼就跟只死蝦一樣蜷身滾翻在地。
左邊有人在踢,曲應騫捋腰拔出匕首,反手插在他大腿外側,腥熱的血濺滿了半邊臉。
一陣腳步聲,面前又多了十幾個人。他們個個手持刀棍,沖這邊戳戳點點、大呼小叫,好像同一個人渣製造廠的流水線殘次品,同樣骯髒,同樣殘暴,同樣猙獰。這是人都是明顯久經沙場的猛男,都是短粗身段,棕黑紮實的臂膀裸露在背心外,手持同樣的軍刺,個個下死手。不到十分鐘,曲應騫趴臥在地上,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
骨灰盒已經被搬出來。
曲應騫看著鄒元直不慌不忙。掘墳這種事是倒施逆舉,但鄒元直絲毫不怕。
曲應騫左胸膛的傷口在急速流血,浸濕了褲腿。低著頭,氣息短促,小腿在抖。咬牙切齒,話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血卻是一團一團流出來:“我爸拿你當兄弟,我媽幫你們家養兒子,你卻是這麼對他們,你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