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國相屬吏來到廷尉府的時候,廷尉二把手宣莫如親自出來迎接。
廟堂的尋常紛爭很容易讓人忽視廟堂這些大佬們所擁有的實力。
別說是周昌,張不疑這個級別了,就是皇宮門口的隨便找出來的一個甲士,都是尋常人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呂祿若是去了地方,就是沒有那層國戚身份的加成,地方官吏們也得放低了姿態,行禮拜見,若是加上了這層身份,那郡守都得出來迎接,對他行大禮。
那郡守是什麼人物?一郡之主,主宰著數十萬,乃至百萬人的命運。
而這類的郡守,在三公面前也是不夠看的,只能行跪拜禮,自稱臣。
宰相門前七品官,如今雖然沒有品級這麼一說,可週昌張不疑他們派出的屬吏,在長安也能做成很多的事情,廷尉張釋之是個剛正不阿的人,而眾人覺得他剛烈,是因為他不將三公放在眼裡,敢不敬三公。
周昌和張不疑所擁有的權力極大,從秦漢之後的封建歷史中,君權和相權展開了長期的鬥爭,連高皇帝都想著將相權一分為二,就是為了遏制這相權。
國相能自己來處置國家大事,能召開朝議,他們甚至擁有一套成熟完善的屬吏系統,跟劉長的內朝相似,擁有自己豪華的治政班底,他們可以自行處置兩千石以下的任何官員,若是到達九卿級或者郡守級的官員,那他們也可以上奏陛下後進行處置。
當然,相權是否強大,還要看皇帝是什麼人。
如果是嬴政,劉邦,劉恆,劉徹這樣的皇帝,那相權就會被壓到極低,被隨意廢除殺害,可一旦讓劉盈,劉賀,劉奭這樣的繼承大位,那相權就會出現相權與君權抗衡,乃至壓制君權的情況。
如今這位皇帝,實在算不上什麼“賢君”,可相權還是被壓制的很低,幾乎只有辦事的分,不敢肆意妄為,更不敢與君權抗衡。
被壓制是被壓制,可該有的地位和權力還是有的。
宣莫如笑呵呵的請這位屬吏坐下來,詢問起國相的吩咐。
屬吏倒也不敢對這位無禮,很謙卑的說起了自己的來意,“國相聽聞這廷尉牢獄內,關押著一位楚人,叫司馬季主,學問非常不錯,不知是因為原因關押在廷尉呢?”
宣莫如頓時苦笑了起來,“沒想到,這件事居然還驚動了您啊。”
“是這樣的,這個人原先是沒有什麼罪行的,他因為武最的事情受到了牽連,從而被關押在聽聞裡審訊,審訊的結果是他跟武最沒有什麼牽連,是可以被釋放的。”
“只是因為武最的事情,陛下曾下令,不許任何人假借鬼神的名義來擔任卜筮者,要求卜筮者都去耕地,經商,再有卜算騙人的就要罰一盾。”
“這廝本來都可以出去了,結果非要在廷尉大牢內給其他的犯人卜算....被甲士們告知給廷尉。”
“廷尉便罰他一盾,只是此人家貧,又不許他的弟子們出錢,故而只能扣押。”
“此人不知悔改,不斷給其他囚犯卜算,到目前為止,他已經要罰二十六盾了。”
“因為他不知悔改,屢次挑釁廷尉,被判處徒刑一年。”
屬吏目瞪口呆,“天下間居然還有這樣的人?”
宣莫如也苦笑了起來,“也是張廷尉為人執法公正,不肯因為受到冒犯就重判,一切都按著律法的規定來,若是我阿父還在的時候,他早就被推出去斬首了....這個人性格倔強,因為年紀大,廷尉又不願對他用酷刑,廷尉派人進行說教,要他洗心革面,結果派進去的官吏都被他說服,成為了他的弟子....”
“這...這...”
屬吏瞪大了雙眼,“周相知道這個人,還想著能否赦免他...看來,是沒有辦法完成了呀。”
宣莫如一愣,急忙抓住了屬吏的手,“請周相再想想辦法吧!我從不曾見過如此倔強的囚人!這個人要是在廷尉裡再多關一段時日,裡頭的罪人出來後就能給人算卜了,他這整日在牢內鑽研什麼易經,自己鑽研也就算了,還要給別人說,我們如今都不敢讓他去跟別人居住在一起,設立了單獨的牢房,先前劉公就曾暫時跟他關在一起....”
宣莫如說著,又問道:“要不帶著您去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