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馬蹄糕攤的老太太喊過來:“好像是的呀,這男囡一開始找我換,我湊巧沒有,哎,是今天早上還是昨天早上?”
“昨天早上。”林虞答道。
他算是油墩子攤的老主顧,油墩子攤的老太太雖然不經常看攤,但這個長期老主顧還是認得的,之前多少年都瞅見他背起書包上下學,在這條小巷裡出出進進,此時聞聽對面的生意鄰居搭腔,溜眼瞥瞥林虞,再溜眼瞥瞥紙幣,總算接了去,嘴裡還在含糊問:“做啥不用掉啦?”
林虞無心爭辯,他要是和老太太說,副班長家裡做小學老師的媽媽和單位同事去照管暑期小學生夏令營,他爸爸不會做飯,導致父子倆頓頓下麵條吃,所以副班長今天沒帶吃的來,而是請大家一人吃了一支綠豆棒冰,於是他用不著按原計劃請同學們吃黑芝麻雪糕,結果錢沒花出去,那這話就老長了
一村一品興農家。
林虞不吭聲地吃著蘿蔔絲餅,盯著老太太數錢給他。
“弟弟啊,馬蹄糕要伐啦?”對面那老太太揚聲問道。
林虞想一想,點點頭:“拿一個。”
那老太太瞬間眉開眼笑,麻利地往手上反套一個小塑膠袋,把托盤裡的每個糕面上都探摸一下:“我給你找個溫溫燙的,這個天,吃熱了不行,吃冷的也不好。”
林虞瞧著塑膠袋沾上了一些焦糖色,也不怎麼介意,最後一口咬完蘿蔔絲餅,接過來就吃馬蹄糕。
被油溫燙軟的蘿蔔絲在他的口腔中尚留著幾分淡淡的生辣味,甜膩膩的豆沙豬油又跟著捲進舌蕾,感覺兩種滋味不能和諧在一起。
“弟弟,再有一個月就要開學了,又要看不到你啦。”老太太甚是熱情,“這段時間多來吃吃阿婆的馬蹄糕啊。”
林虞的褲兜裡塞滿了零錢,恍當恍當地往弄堂裡走,聽到身後馬蹄糕攤的老太太對著油墩子攤的老太太在說:“這幫小囡一剎眼,全長大了。”
開學後,林虞想起聚會,問過曹嘉奕:“你那表姨家的妹妹,就是許霜降,她暑假裡都在學什麼?我們同學聚會都忙得不參加。”
“不知道呀。”
這一晃,就是十來年。
期間只聽聞過兩次,當然,這不算什麼,還有同學自此音信全斷的。他們各自有新學校新班級新舍友,不斷有眼花繚亂的新事物新煩惱,撲騰忙碌都來不及,哪還會再刻意想著聯絡舊日同學,能得恰在近處的三五人聚聚就已不錯了。
林虞和曹嘉奕高中同校同舍三年,相比和許霜降前後排讀書的情誼,那更深厚多了。他和曹嘉奕在宿舍晾校服外套,收錯了換著穿都是常事,挪借點飯票菜票都挺自然,跟哥們似地。畢業後,兩人雖然各考各的大學,但是都在一片大學城,互相串過校門,品評過大學食堂。
曹嘉奕有一回到他大學來玩,冷不丁提及:“哎,林虞,你還記得我有一個表妹,以前初中你倆讀一個班。”
“哦……”林虞第一反應跳出來許霜降的雅號寶姐姐,卻被她的大名給梗絆住了,一時想不起來怎麼說。
“她叫許霜降,你還有印象嗎?她出國讀書了。”
林虞腦中浮起小胖妞和她後腦勺烏黑的馬尾辮,訝然,她竟然跑得挺遠的,在陌生地方能過得順嗎。
第二次最嚇人。他和曹嘉奕約在一起唱歌。
“哎,林虞,你還記得我有個表妹嗎,你倆初中一個班。”
“哦……”
“許霜降,你有印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