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又出差了,他陪了那副總一星期足療,把明年的訂貨意向大致說定了。”學生家長樂滋滋地顯擺道。
許霜降當時就暗地訝然,拉訂單竟然如此辛苦,都要盡心陪到人家的生活瑣事裡。
慢慢地,她才別出了味道,將那媽媽的前言和後語搭了起來,不問洗腳,其實是不問去外頭足療的事。
“我老公在家時,也帶我體驗過一次足道按摩,就是讓技師捏捏腳底板,他們都有手法的,還真能讓人鬆弛下來,要是神經衰弱睡不著覺,去做做挺好的。我老公跟我說,到處差不多,都是那樣。副總注重養生,喜歡保健,他就陪著保健,關係近了,有單子的時候才會想到我們。”
許霜降這才意識到,應酬方式原來不獨吃飯,確實還可以如此多樣。
她再聽到陳池電話裡說,他晚上有事忙或者禮拜天在那邊有活動,只要不是加班,她心頭就會浮起來學生媽媽的那句話:“吃飯洗腳我從不問
。”
可是,她有點兒想問了。
今夜,帝臨浴場高高的招牌金光閃閃,讓站在樹影裡遙望的她不期然心念一動,泡澡吃飯啊,不就是陳池在那什麼養生會所做過的嗎。
帝臨浴場,她和陳池以前逛到過。
說起來慚愧,這片方圓才是許霜降的根基地,但她平日裡在家,除開給陳池買衣服的幾家品牌店,再有超市,一般也逛不到哪裡去,還沒有陳池這個外來人對大街小巷熟絡。
陳池回家來,她週日排課,他有時候等在課室外看兩眼,有時候會去漁具店瞧瞧要不要幫忙,有時候會陪許滿庭到公園下下棋。一來二去,他還認識上了一位在公園亭子裡吹簫唱崑曲的民間高手,然後興致勃勃地想起了他自個也有一根紫竹簫,那是職工子弟小學為了市裡六一兒童節活動報送節目,讓家長給學生買的,那年頭做工靠譜,他媽媽對他的東西保管也仔細,到現在還好好地收在家裡呢。陳池一個電話回去,汪彩蓮當即從舊物堆裡翻了出來。陳池週日無處打發時間,便拎著簫,讓老師傅指點指點,甚至受邀充人數,參加了一回公園表演會。
怎麼說呢,陳池是那種到了陌生地方能很快熟悉起來、肯主動社交的開朗人,而許霜降就是那種家門口的雞粥店換成烤魚店五個月才後知後覺的窩裡蹲,她對外物的觀察力和敏銳度都及不上陳池,所以她見到什麼覺得稀奇的,總會巴著問陳池。
“咦?這家浴室這麼大,什麼時候開在這裡的?哎,你有沒有發現,現在的浴室都不叫浴室,叫浴場。”
陳池笑著拍拍她。
“有人去嗎?這年頭還有這麼多到外面洗澡的人嗎?家裡雖然沒有暖氣,但洗澡也不會冷到哪裡去啊。”許霜降嘀嘀咕咕。
“現在洗澡是一種休閒方式,裡面還有很多娛樂養生專案。”
“比如?”許霜降側著腦袋問。
“哦……”陳池想一想,解釋道,“比如修腳、搓背諸如此類的。”
“那不還是老早以前的澡堂子那套嗎?”許霜降亂笑。
陳池刮刮她的鼻樑:“差不多,裡面裝修得讓人舒服一點而已。”
許霜降從未進去過,自然地噢了一聲,表示瞭解到了。
今夜,帝臨浴場門口拉的廣告橫幅,顯示的服務專案比陳池當日解說的,要豐富多了,和他在外面的那些應酬活動倒有點沾邊。
“許老師,現在的人壓力大,生活節奏快,有空要麼走得很遠,好好玩一回,要麼哪裡都不想走,就想找個清幽的地方休息休息。我老公說,這些是很正常的。他帶我去過的那家足療館,很正規,許老師,什麼時候你有空,我也請你去體驗體驗。”
許霜降婉拒了學生家長的盛邀,卻對多樣化的應酬方式起了探究,今夜恰巧走到帝臨浴場,她動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