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池第二天仍到醫院,替殷守信翻譯。
衛小桃已經插上呼吸機。
醫生向他們陳述病情時,殷守信茫然無措地站在一邊,望著陳池和醫生對話。
陳池聽醫生說完,一轉頭,忽然特別酸澀,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以免讓這個連表情都已經脆弱不堪的男人再增一分壓力:“殷大哥,醫生說,嫂子高燒昏迷,不明原因多臟器衰竭……比較危險
。”
殷守信張著嘴巴,愣愣地聽著陳池說,隔了好一會兒才彷彿把陳池的話消化完,他惶恐地盯著陳池,聲音發顫:“那怎麼辦?醫生說了嗎,我老婆什麼時候好?”
陳池望了他一眼,轉頭問醫生:“接下來會怎麼樣?家屬需要做什麼?”
“我們在搶救。”醫生瞥一眼殷守信,神色沉重,“只能等待。”
殷守信眼巴巴地等著陳池翻譯,猶如溺水之人盯著一塊浮木。陳池的心裡憋悶得難受:“殷大哥,醫生在治,嫂子吉人自有天相。”
殷守信望向病床上一動不動的妻子,喃喃說不出話來,即便他不懂醫,他也知道妻子的病情在惡化。
“小桃昨天還說話了。”殷守信在醫院門口反反覆覆這句話,滿懷希冀地看著陳池,彷彿渴望得到他的附和肯定。
“我聽見了,嫂子昨天是說話了。”陳池不知該說些什麼才能安慰到這個快要崩潰的人,他轉而問道,“殷大哥,你今晚還去打工嗎?”
這個話題果然讓殷守信略略回神,他點點頭:“每天都要去的,星期天晚上不用。”停頓片刻後,他滿臉苦色,不知道是在解釋還是在陳述,“我找人替班要提前兩天說,而且,替了也沒用,小桃這裡不能隨便進,我還不如多掙點錢,等她病好了,多給她補補。”
陳池望著這個說話時目無焦距的男人,無論如何都說不出“明天我有事不來了”這種話。
晚上,他又給許霜降打電話。
“霜霜,明天我來不了。”
“還是為醫院那件事嗎,那人好轉了嗎?”
“沒有。”陳池沒細說,生怕嚇到許霜降,他滿懷歉意,“對不起,霜霜。”
“沒事。”許霜降很諒解。
陳池從那麼多的搜尋關鍵詞裡,體察到他的青灰軟殼蟹獨自惶惶不安的心理,他急於過去陪她,卻是被殷守信的事拖住了,許霜降沒衝他發火,更令他愧疚,偏生電話裡很多事說不透,陳池沉默片刻,只好不放心地再次重申道:“霜霜,你別怕,等我過來,我們好好談一談。”
許霜降輕輕嗯一聲。其實她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好談的,現在只能等著結果,而結果其實老早就定下了,只不過他們還不知道而已。
衛小桃的病情持續在惡化。
“我們竭盡全力,但是,你們必須意識到,病人目前處於非常危險的境地。”
當陳池將醫生的這句話轉述給殷守信時,殷守信呆呆地望向病床上的妻子,猛地轉向陳池,焦急地祈求道:“小陳兄弟,你跟醫生說,讓他一定救救小桃。”這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眼角迸出淚光,嘶聲道,“是我把她帶出來的,等她好了,我送她回家。”
陳池的嗓子眼堵得乾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