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清晨的曦光順著窗簾細縫,料料峭峭的透進來,裹挾盪漾微風,在淺棕色木地板上拉出一道亮眼的、彎曲的線。
小女生穿著質感陌生的拖鞋,走到窗邊,微微伸手,撩開紗簾。
“son,kick—t—aay——”兒子,把球踢得再遠些)
明晃晃的陽光照落大地,綠草如茵上,一個金髮碧眼的豐腴女人正和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子一起玩鬧、踢足球。
旁邊,三隻毛色優質、搖著尾巴的拉布拉多正在共同推著一個搖籃車,搖籃車裡坐著牙牙學語的嬰兒,嘴裡含著奶壺,此刻正激動的撲騰著一雙小胖手,似乎也想參與媽媽和哥哥的運動。
爸爸坐在一側的鞦韆上,看晨報,不時向嬰兒投去撫慰的目光,熱鬧和安靜在陽光下,交織成一幅其樂融融的家庭畫面。
月亮嘴角輕輕勾起,抬起目光。
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高大茂密的紅杉樹,密佈的在同一列上、帶院的小洋房,寬闊筆直的道路,標註英文的指路牌,紅火的kfc,和不時經過相互打招呼的不同膚色居民……
這應該,是在美國吧。
七月的劍橋市天氣很好,萬里無雲,陽光四溢,不同於渝州,正逢汛期,一週幾乎有三四天都在下雨,難得晴朗時,空氣中都帶著點潮溼的泥土氣息。
不過那個時候,總是格外熱鬧,所有人都從屋子裡走出來小聚,朋友談天說地、購物逛街,情侶相約公園,影院,手牽手吃最新口味的冰激凌……
不知道現在渝州有沒有下起雨,不知道花枝和元帥是不是還在繼續計劃著暑假旅行,不知道小吉人的手術能不能順利進行,不知道……陸景雲,有沒有想她。
陽光愈來愈烈,烈的刺人眼,歡騰的一家人開始在小院裡擺起早餐,照出了有人喜悅的同時,也映出一大片落寞。
月亮緩緩伸出一隻手,放到臉前,陽光順著指縫流進來,將無根指印深深映在那白皙如紙的臉上。
她忽然想起,那次去稻花香旅行,在菩提寺廟遇到的那個老和尚。
他說——
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人這一生,就是在一次次選擇中度過,是是非非,取捨離合,都要看你怎麼選。
曾經一度,她以為自己沒得選。
‘名分?月珍,我以為從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開始,你就應該知道,你,永遠都只能是個上不了檯面的情婦。’
‘好啊,可以帶上小月一起嗎?不能帶別人家的孩子,你媽媽還在車裡呢。’
‘你別忘了,你爸爸的手段有多厲害!他弄死過人的,你要想把陸家拉下水,你不怕害死景雲,你就打,你就告訴他!’
‘小月,你要想害死你爸爸,就先看我死在你面前吧,你不就想要這種結果嗎?親手害死自己的爸爸媽媽,再害死自己喜歡的人……’
‘小月,今晚過了一切都會好的,忘了吧,把這裡的一切都忘了吧,我們重新開始……’
可人生,真的只有選擇嗎?
在別人開出的選項中,擇其一,不得不擇其一,不得不去捨棄一些東西,換另一些。
而在面對選擇題時,就已經受在別人的掌控之中。
月亮眸光微垂,放下手,神色在地上覆下一片陰影。
如果不選呢?
想要推翻的,想要得到的,想要守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