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仔細端詳了一下女孩正在做的東西,是用一堆隨處可見的枯枝、泥土和樹葉堆砌的歪歪扭扭的方塊,雖然有些困難,但他還是勉強認出了輪廓,“你是在做房子嗎?”
女孩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開啟了某種開關,開始滔滔不絕的介紹起自己的成果,於剛剛沉默寡言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是的,我在搭建我們的鎮子,我在描繪一份地圖。”
瑞德努力聽著女孩細致而稚嫩的介紹,同時看著她所做的房屋,與鎮子上的地標建築一一對應。
拳頭大的鵝卵石充當鎮子周圍的小山丘,覆蓋的青綠的苔蘚是森林,她還找了一些雲杉木的樹枝插在石頭間的縫隙裡,充當那些很顯眼的古樹——比如那些長了幾百年的樹,有她好幾個擁抱那樣大。
幾條細長的綠色玻璃拼接起來,成了這條十分重要,被當地人稱為“阿爾及爾”的河流,整個鎮子沿著河而建成,細小的碎石和玻璃碎片組成了大大小小的房屋和街區。
教區和校舍應該是她最重視的建築,她留了這片空地上最好的位置給它們,但是到了學校她似乎很難再說得那麼詳細了,至少瑞德沒法和現實學校的建築對應上,她只是用幾塊漂亮的石頭和鮮花裝飾它。
這也能佐證他在學校沒有見過她的事實,瑞德對兒童心理學的研究不深,但也明白女孩的心裡對學校充滿了美好的想象。
現在女孩著手在建的地方是教區。它建在最高的地方,女孩用一塊小木板搭在兩塊石頭中間充當橋梁,在最大最高的石頭上,她特地找了比較稀有的白色石頭圍了一個圈充當圍欄,足以顯示她的重視。
然而中間的教堂,卻是用濕潤的黑色泥土堆砌的,瑞德的鼻子能清晰地聞到河泥的腥臭味,歪歪扭扭的教堂與白色的圍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起來竟有幾分詭譎。
瑞德頓了頓,他來到這裡雖然也才兩三個星期,但是卻從未見過這個教堂。
畢竟在這種民風淳樸還有著原始信仰的地區,教堂其實並不怎麼受到重視。特別是他還得知這一帶的神秘學主流是薩滿以及印第安人對自然原始崇拜,就算向鎮子裡的居民打聽,沒有人主動提及,他自然也就還未發現。
於是他指了指這裡,“你能為我介紹一下這個地方嗎?”
“這裡是被拋棄的家。”女孩搖晃著腦袋,眯著眼睛笑了,瑞德這才發現她有著一雙綠色的瞳孔,但是比起普通人,她瞳孔的間距更近,非要形容的話,看起來有點類似於魚類。
這讓她看起來有些神神叨叨的。
“被拋棄的家?”他感到更疑惑了,但女孩又不理他了,自顧自地玩著泥巴,讓它在自己手中逐漸成型,再一點點糊到石頭上去。
瑞德試圖切換話題,但不管他再怎麼說,女孩都沒有什麼反應,忽視瑞德的存在,反而開始輕輕哼起不知名的歌。
瑞德無法,只能陪她蹲守在這裡,畢竟放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在這麼深的林子裡,他實在是不放心,只能寄希望於傍晚的時候她的父親會如約來接她。
他這樣說服著自己,在女孩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下,好像這樣就能給自己找個理由不去處理令他忍不住逃避的事。
他很清楚自己應該去找喬爾道歉的,但是心中卻非常惴惴不安,更何況他明白這件事是他們兩個人之間過不去的坎——他們的矛盾早已經出現,今天的爆發只不過是導火索。
他應該怎麼面對喬爾,又該和他談些什麼?這些他一無所知,只要思及這些,腦子裡就一團亂麻。
“不好意思,我剛剛走神了,不過你腦子裡的聲音太吵了,能讓它們安靜一下嗎?”女孩空靈悠遠的聲音突然將瑞德的思緒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