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意是他的第一個朋友、第一位兄長、第一個能夠全心全意將心底秘密說出來的人,但應天璇卻從來沒想過,他最信任最喜歡的人,竟也是能將他的心髒戳的支離破碎的人。
他忘不了母親歇斯底裡毫無大家閨秀模樣的咆哮,也忘不了那個漂亮的女人登堂入室時躊躇滿志的笑容,他也忘不了應天意看著他時眉目之間流露出來的內疚和擔憂。
他所得知的一切,都是假的,應天意是他父親的親生兒子,甚至比他出生更早,那個叫薛瑩的小三更不是個好東西,一口一個“姐姐”地對著他老媽叫著,把他老媽都氣病了。
應家家大業大,房子也多,薛瑩進門之後就帶著應天意住在西邊的院子,應天璇和母親住在東邊,原本兩邊眼不見心不煩,但薛瑩不是個省油的燈,竟還總是想效仿古代人晨昏定省問安,總找著由頭來他母親這邊給人添堵。
應天璇再也沒有理會過應天意,但他看得真真切切,應天意有好幾次看他一人的時候,都想要過來找他說話,手中還拿著帶來的小禮物。
可應天璇硬著心腸,覺得自己不稀罕。
應夫人的身體原本就不大好了,被人如此一刺激,更是得了精神疾病,成日像是個瘋婆子一樣。
應天璇有一回一不小心聽到在花園裡面,應天意啞著聲音在和薛瑩說話,他那時候正是變聲期,原本清脆的聲音帶了幾分沉意沙啞,聽得應天璇心裡面像是有毛毛在撓似的。
應天意道:“媽,你何必一直為難應夫人?她那個樣子,已經夠可憐了。”
薛瑩冷笑道:“她可憐?你可憐她,誰來可憐我?我想方設法把你送到本家,你可別為了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兔崽子,和我不對付,你是我兒子,我知道你惦記著那小子,但你別忘了,我們之前是怎麼過日子的。”
應天意低聲說道:“但那都不是應夫人的錯。”
更不是應天璇這個無辜稚子的錯。
可薛瑩顯然不這麼認為,她原本就是一個爭強好勝的女人,特殊的人生經歷,讓她變得更加冷漠無情。
薛瑩不像是一個母親,更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領袖,她漂亮的眼眸之中沒有半分溫度,染著豆蔻的手指捏起應天意的下巴,對他說:“收起你那不值一提的同情心,我就是要讓葉冉冉去死,只有這樣,我才能名正言順地坐穩應夫人這個位置。”
應天璇聽到這裡,悄無聲息地逃走了。
他覺得薛瑩這個女人太可怕了,簡直比他在書中見過的厲鬼還要恐怖。
從此之後,應天璇心目中的所有厲鬼,都有了面容。
應天璇將偷聽到的訊息,告訴了應夫人,他原以為應夫人會強硬起來,拉著薛瑩去找父親辯論,再不濟也要有些行動,而非成日鬱郁寡歡,連一點生人的氣息都沒有了。
然而,應夫人只是神經質地笑了一會兒,看得應天璇心裡面發顫,便叫他出去了。
後來的事情,應天璇一輩子都忘不了。
一個扛著幾噸重鋼鐵的大車就那麼無情地將小車碾在了下面,應夫人當場死亡,而運氣不錯的應天璇只是雙腿殘疾,再也無法下地。
昏迷之中,他隱約聽到旁邊有人在爭吵——
“你害死應夫人還不算,難道還要殺了阿璇?”
“他已經沒有媽媽了,你何必對他趕盡殺絕?”
這是應天意的聲音,直到此時,他都還在不停維護著脆弱不堪的應天璇。
然而薛瑩始終冷漠,且殺機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