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竹筒倒豆子一般說著話,彷彿要把這兩年間積攢的話,全部傾訴出來。
她說著說著,突然醒悟過來,勐地閉上嘴,臉上紅得像滴血一般。
她見魯智深笑吟吟看著自己,頓時手足無措起來,趕緊從梯子上爬了下去。
魯智深見妙玉下了地,慌里慌張扛起梯子,跑到花叢旁邊,把梯子往裡面一丟,扭頭就跑。
她一個不留神,絆了個趔趄,跌跌撞撞跑進林木山石遮掩的道路後面不見了。
秦可卿在下面哎了一聲,似有所感。
魯智深有些疑惑,坐在牆頭上,看著秦可卿道:“你嘆什麼氣?”
秦可卿找了個石凳坐下,仰頭看著魯智深道:“公子,咱們認識幾年了?”
魯智深仔細想了想:“大概四五年了?”
秦可卿又是一聲嘆:“這麼多年,我才跟著你混了個無名有實。”
“那整日趴在牆頭上的可憐人,還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才能遇到和她有緣的人,把她領走呢。”
魯智深知道秦可卿在說妙玉,看妙玉趴牆頭風景的樣子,哪是個心如枯藁,一心參禪的佛門法師?
這活脫脫就是個塵心未斷,心如鹿撞的懷春女子。
魯智深突然醒悟,怪不得以前李紈討厭妙玉,妙玉做的,都是李紈想做卻不能做的。
相似的出身,相似的年紀,境遇卻極為不同。
妙玉可以隨意跑去其他小姐屋裡下棋烹茶,談詩論畫,不用面對婆婆,不用面對幼子,不用時常想起去世的丈夫,不用過著灰色人生。
李紈也曾風光無限,生活也曾充滿了色彩。
但她李紈面前的路,已經斷了,她只能看著妙玉大膽過不同的多彩人生,甚至有可能哪天就逃脫出去。
所有這一切,李紈都做不到了,她只能和賈蘭相依為命,孤獨地度過下半生。
即使賈蘭將來無比富貴,李紈也無法拿回人生中失去的顏色。
所以李紈肯定會,也必然會看到還在追求生活情趣的妙玉時,心生魔障。
魯智深想起妙玉進大觀園的時候,已經快二十歲了,如今兩年多過去,只怕年紀也不小了。
自己和她談禪的時候,兩人倒頗為相合,一個離經叛道,一個機敏聰慧,魯智深每每丟擲的歪理,妙玉竟然也能接得住,讓魯智深生出一絲知己之感。
到了後來,兩人竟然心有靈犀的發現,對方和自己有一點極為相像。
表面熱鬧,內心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