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一顫,只是動作過於細微,沒人看得出來,半晌才緩緩道:“確認是他?”
“確認,她說,他胸前的確佩戴著那塊‘上弦月’白玉。”中年男子沒敢隱瞞半分。
老太君吐出荔枝核,握在手心,睜開雙眼,微微嘆了口氣,感慨道:“天意難違呀,這孩子福大命大,沒想到最終還是回到了這裡。也罷也罷,能熬過這麼多劫難,也算是他自己的修行,就由他去吧。端木子路是個不可多得的商業天才,就算我送他的禮物,希望他能好好用上,也不枉我費了這麼大的勁,才將端木子路從京城弄到寧州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中年男子趨炎附勢地輕笑,心裡頭卻在琢磨著老太君嘴裡頭的孩子與她到底有什麼關係。
那個佝僂老人依舊半閉著眼睛,束手肅立,就像是什麼也沒聽見一樣。
令人吃驚的是,老太君跪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但也不會覺得累,這個年齡段不容易。
“你還有事?”老太君凝望著縷縷香菸,感覺到身後的中年男子還不走,蹙蹙眉頭,開口平靜說道。但誰都可以聽出其中趕客的弦外之音,側過身去,將那顆精緻無比的荔枝核放到一個錦盒子裡,那裡已經積累了不少,大小不一。
“我叔他……”中年男子欲說還休,兩隻手不斷地揉搓著,汗水沾滿了手心。
“我不是將他從副鎮長,一路扶持到副市長了嗎?怎麼,他還不滿足?”老太君眉頭冷冷一挑。
中年男子被老太君的那股寒意嚇得渾身一哆嗦,急忙道:“不是不是,老太君,您別誤會!我叔他只是想把孩子送出國,要我來徵求一下您的意見。那孩子自從被端木子路捅了一刀、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之後,怕生,不愛說話,老是做噩夢,無法入睡,整個人瘋瘋癲癲的,都快到崩潰邊緣了,我叔他想讓孩子換個環境。”
“廢物!不成器的庸才!被刀捅了一次就崩潰了,如果讓他從小就開始經歷暗殺,那他不早就成了殘杯冷炙?”老太君隱隱有些怒意,不知是為了那個庸才,還是為了什麼,隨意揮揮手,“這樣的小事不必問我,你看著辦吧。”
“是。”中年男子凜然,這樣的心理歷程就像走鐵索橋,總得留意一失足成千古恨。
“還有。”老太君枯老的手剛剛放下,又舉向了空中。
“是。”中年男子還沒放鬆幾秒的神經,又一次緊緊繃起。
“她年齡也不小了,告訴她,如果郎情妾意,就應該把天窗拉上,以免夜長夢多。端木子路是個好男人,讓她找個時間跟他把結婚證領了,也好讓他全身心地幫著孩子做事。孩子苦了這麼多年,也夠了。”老太君淡淡說道。
“是。”中年男子不敢冒出第二個字來。
“我累了,你走吧。”老太君順手拿起了那串放在矮桌的佛珠。
“是。”還是這個字,中年男子恭敬地行了一個禮,轉身離開。
屋內恢復了安靜,香菸瀰漫。
老太君重新捻起手中的佛珠,輕闔雙目,悠悠道:“鬼谷子,還真是被你說中了,他到底還是回來了。蘇東坡曾雲‘人生到處知何似,恰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哪復計東西?’這人的一生中的一切,難道不就像是泥上偶然留下的爪印嗎?人總要往前走,日子總要過下去,你又有什麼辦法?能夠留住那曾經的一切嗎?壞會過去,好也會過去,迷會過去,悟也會過去,正像那些不知飛到哪裡的飛鴻。這首偈語我直到今天才參悟透,晚嘍,晚嘍。天不遂人願,人能耐天何?”
身後的那個佝僂老人沒有答話,只是冰冷的唇角竟然綻出一絲淡淡的微笑,詭異無比。
——————
郵電小區,三樓屋內。
西沉的夕陽在作著最後的掙扎,柔和的餘光透過窗欞灑進屋裡,金色滿堂。
角落裡的那盆萬年青翠綠得愈發精神,嬌豔欲滴,似乎在和這美麗的夕陽作一番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