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我們與這個組織的恩怨算是不共戴天了,二十四年前,追殺少爺的那群黑衣人中,就有不少是來自落雨社的。雖然我至今弄不清落雨社跟那個人的關係,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落雨社必須除掉。”鳳凰聲音很柔,像綢緞,輕輕搖晃起手裡的水杯,有些鵝黃色的茶水圈圈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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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賊先擒王。”老頭說出了一個膽大包天的建議,而語氣卻淡到像是在聊家常一般。
鳳凰果敢搖頭,沒怎麼細細考慮,就否決了他這個帶點玄幻色彩的想法,不溫不火道:“天底下能贏得了鬼谷子的,只有兩個人,曹老頭,別逞能。我們做下人的,有很多事情,想是一回事,做卻是另一回事,不能越俎代庖,必須按部就班。落雨社這頭怪獸,就連一向運籌帷幄的燕中天那個老怪物都沒把握一舉消滅,我們如果貿然行動,會打草驚蛇,反而適得其反。”
“這些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誰的威脅最大,誰就得先死。”老頭深深吸了口煙。
“你的心,我明白,但削足適履的做法不可取。飛黃騰達不是兒戲,少爺要想成事,必須一步一步走,速度也得適中,慢了,捉襟見肘,快了,四面楚歌,所以這個度,得我們這些旁人幫他把握,他走慢了,我們就推一把,走快了,就拉一下,就像國家對經濟的宏觀調控一樣,不能通貨緊縮,也不能通貨膨脹,要保持健康平穩較快發展。”鳳凰很有耐心,一點一滴地開導著這個一言不合就有可能殺人的老頭。
有點駝背的老人長嘆一口氣,幽幽道:“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
鳳凰泛起半點心酸,深深知曉他用李白的這句詩所表達的良苦用心,再烜赫的人或者物,最終只不過為一抔黃土而已,年華易逝,他已經很老了,究竟能撐到何時,誰也不知道,如果在有生之年不能為少爺分憂,他將死不瞑目。
“曹老頭,安下心來,現在所進行的一切,都是按照天尊的預想進行,步步為營總不會錯。《詩經》裡有句:‘匏有苦葉,濟有深涉。深則厲,淺則揭’。意思是說,葫蘆有葉葉味苦,濟水深深也能渡,水深,連衣渡過去,水淺,提衣淌著過。再等等吧,只要那份心還在,就沒有過不去的河。”鳳凰抿了一口茶,早就涼了,味道全變了,有點酸。
老頭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對著地圖樂不思蜀的曹阿瞞,認真道:“二十四年,我都能等。”
“那就成。”鳳凰輕輕一笑,百花凋零。
曹阿瞞拿著放大鏡,從東北漠河,摸索到新疆伊犁,再經過西夏王陵,到達雲南大理。
鳳凰見他走了一圈祖國的大好河山,忍不住問道:“阿瞞,告訴姐姐,你在找什麼?”
曹阿瞞抬起頭來,傻呵呵一樂,如實道:“找媳婦。”
鳳凰大惑不解,下意識道:“找媳婦?”
曹阿瞞平時稍顯無神的眼睛此刻格外有靈氣,嘟囔道:“爺爺說了,要按圖索驥。”
鳳凰詫異,轉過身去,看向那個仍在一口一口抽著土煙的老頭,問道:“善意的謊言?”
老頭傴僂著骨瘦如柴的身子,輕聲道:“我跟他說了句詩,這孩子就要找出那個地方。”
鳳凰纖細手指有節奏地叩著玻璃杯,輕聲問道:“哪句詩?”
“天涯何處無芳草。”老頭淡淡道。
鳳凰訝然,哭笑不得道:“他在找天涯?”
“嗯。”老頭點點頭道。
鳳凰注視著一絲不苟的曹阿瞞,淺淺一笑,朱唇輕啟道:“真是個可愛的傻子。”
老頭終於站起身來,沒有像常人那樣先鬆鬆有些發酸的腳,仍然一派輕鬆自若,緩步走到挨近角落的那張桌子。鳳凰吃剩的那碗豬肉燉粉條還原封不動地擱在那裡,有幾隻蒼蠅停在碗邊,揉搓著兩條令所有女人豔羨的細腿。老頭伸出枯老的手掌煽了煽,幾隻小傢伙眼觀六路,立馬振翅逃跑,卻在半空中紛紛落地,因為翅膀已經沒了。
然後,他竟然端起鳳凰那碗已經凍透的殘剩粉條,也不顧味道如何,一滴不漏地吃光了。
“浪費糧食,是最大的犯罪。”老頭淡然道,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放下碗筷。
鳳凰即便道行再高,古井不波的眼眸也眨了好幾眨,一絲紅暈悄無聲息地滑過臉龐,暗罵這老頭真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