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特別早。
鎮上其他有孩子的人家,不約而同鬆一口氣。都覺得自己的孩子今年是逃過一劫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填平了這個荷塘呢?為什麼還許孩子去荷塘玩耍呢?
這個問題聽得鎮上的大人孩子都紛紛驚奇了睜大了眼睛。彷彿玄武說的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而是鎮上的羊,生了一隻貓。
鎮上的大人說:“為什麼要填平?這荷塘夏天有魚吃,荷花和荷葉還能煮水喝了避暑,秋天有藕,到了冬天,曬乾的荷葉和蓮蓬帶回家還能燒火取暖。這填了荷塘,鎮上的人要少好幾口吃的。”
小孩也說:“孩子就是要玩啊,而且我們又不是隻玩,我們抓魚回去的。抓魚,撈田螺,捕捉小蝦,又好吃又填肚子。”
鎮上大人小孩說的一通呱唧。他們以為玄武的沉默是聽明白了。其實玄武沒聽明白。
秋日落葉蕭索,原來很容易引來山火。孩子們上山抓松鼠,喜歡點火燻煙逼迫松鼠出洞,等松鼠跳躍進孩子做的陷阱。他們眼巴巴等著一頓松鼠肉。殊不知那山上有山神,惱恨鎮上孩子禍害松鼠,本就惱怒。得知鎮上來上尊和大君,縱然知己渺小卑微不敢視上,依然一狀告上了玄武大君面前。
玄武耳聽狀訴,眼前卻預料到了一場足以毀掉小鎮的山火。
玄武耳邊訴狀聽罷,響起白曦幽幽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
玄武道:“我便是上天。”
孩子們今日空肚而歸。還淋得落湯雞數只。原本那煙火已起,松鼠眼看就要掩藏不住,這天干秋燥之時,卻忽然莫名降下一場暴雨。
澆地山中清透。澆地江水暴漲,原本在江中採割入冬最後一批水草的男人手忙腳亂互相幫忙的從江中探頭而出,那院中的女人慌忙搶救院子裡正在曬的成品,小孩子大驚小怪,在街上奔跑,各回各家。
這一場雨來的匆急,男人抹一把臉,抹去臉上的雨水,連帶愁苦也掩去半分。鎮上老人臉上皺紋深重,紋路溝壑每一條都藏著嘆息:“今年冬天,不好過。”
今年冬日,不好過的鎮上的人,那紅梅依然迎著風雪怒放。雪白紅梅,甚是好看。大雪阻了魏河鎮唯一那條陸路。今年最後一次上門收物的商隊被攔在半路。錢送不進來,藥也給不進去。
魏河鎮鎮長的老父,最終沒有捱過這個冬日。
那梅花開地傲然,頂著風雪,頂著鎮長悲痛欲絕的哭嚎。
玄武把這一切告訴給了宋明遠,說:“這人間上好天地,我沒看出來。”
玄武一腳踢飛腳邊一顆圓石,講:“還是九日歸好。柳芽是柳芽,落葉是落葉,百鳥鳴,百花開。紅梅綻放就綻放。沒有那麼多愁苦在其中。”
“人間百態,人間百味,便是這種複雜滋味才顯得並不無趣......”宋明遠看一眼被玄武踢飛的圓石,那圓石滴溜溜滾進草叢,趁著無人看到,立刻長出軟綿長腳跑進一邊的矮洞中。
宋明遠不動聲色,目光轉回,繼續說:“九日歸只有美好,初見歡喜,看得久了,就會無趣。就如美人,美則美矣,若無靈魂,天長日久,即便容色不衰,也不會恩愛長久的。”
玄武說:“我不懂這些,只明白,這一年所見,叫我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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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遠笑:“人間一年,九天不過一月,玄武大君就如此不痛快,看來也不會在人間久久長留的。”
玄武說:“我本就不屬於人間。若是久久長留,豈不是還要費心更換這具殼子?是在不是痛快之事。”
玄武的不痛快源自於那對門的小子。那小子原本和玄武這具童子殼子差不多長短,今年開了春時候卻竄的飛快,吃的也多起來,鄰居婦人不止一次對白曦愁苦一番,念念叨叨什麼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白曦笑而不語,只經常要玄武帶那叫春生的小子來吃飯。白曦不食五穀,玄武同樣。他們做樣子,餘下的糧食正好叫這半大小子吃個精光。吃的飽脹,大約是這個緣故,乾的活也多了起來,個子也竄的快,不到入秋,個子就超了玄武一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