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玄武也不懂白曦那分情緒。既然不懂,便統歸‘莫名’。
而另外情緒玄武讀懂,為悲。
玄武懂此為悲,悲者,感傷也。為何感傷?為何傷懷?
這一點玄武就不懂。
玄武不懂就問:“既不是戰慄,那所謂何?你又為何感傷?”
白曦講:“這是萬山同悲。悲者,不止這一座無名之山。而是天地萬山。”
玄武問:“悲從何來?”
白曦回答:“萬山悲痛一位神靈即將隕落。”
玄武驚:“哪位神靈?”
白曦再回答:“宋明遠。”
萬物有靈。這次萬山同悲,在提前哀悼一個神的隕落。
宋明遠是神,他值得一場盛大的告別。
天地同哭......
他本是神靈,灰飛煙滅為大悲之事。
人間忌諱白事,通常哀悼只在往生者身後而為。除了生者,往生之人無法親眼所見後人對他的告別。故而才有人腹誹,這後事後事,都是孝子賢孫辦給後人看的。
生前不禁孝道,活人不言情愛,到死,一切悲喜才開始溢於言表,夾雜在哭天搶地的誇張中。
玄武覺得這一切很有趣:這些凡人,為人時候,講究內斂含蓄。會專門發明詞彙讚揚這些情緒從不外露者。例如這句,‘胸有驚雷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
心中波浪起伏,悲傷幾乎翻江倒海,可是那面上非但一絲不漏,連端茶飲水的手指都不抖動一分。
何必呢?大事臨頭,大悲在前,合該有一場大笑,合該迎來一場大哭。
何必要壓抑人性?
宋明遠曾經告訴玄武,人生如此,大概只有兩次盡情釋放情緒的時候,那便是生前死後。
生前,嬰兒誕生,哇哇啼哭,耳邊是柔聲細語,溫柔哄就,那時候人之初,一切尚且混沌懵懂,初次為人,嬰兒還不懂含蓄二字為何意,於是盡情大哭,盡情大笑,不管不顧,只有自己。
死後,耳邊盡是送終哀嚎,盡是挽留不捨,中間人時,有十里相送,有勸君更盡一杯酒,有折柳挽君......可是真正死前,這才不管不顧,哪怕是耳邊都是哀求,都是不捨,都是尋死膩活的胡攪蠻纏。依然是兩腿一蹬,兩手一攤,一閉眼一嘆氣,頭也不回就踏上忘川途投胎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