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記得嗎?那次還是你把他帶回來。”林蘭香搖著頭整理東西,“行了,別講古了,準備出院吧。”
趙有歸靠在椅背上補覺。
昨晚,他和林語晨逛完街回醫院,硬挺半宿也沒睡著。
情感上,他想說出來留下她;理智上,他又堅定地認為她的選擇是正確的。
睡夢中,他好像回到兒時那座即將變得漆黑的山上。
十五六歲的少年窩在大石頭下,抱膝縮成一團,右側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年輕氣盛的沈秋霞因為一點小事,控制不住脾氣打了他。而這種痛,其實早已不是第一次。
“怪你,若不是因為你,我……我可以離開這個冰冷的地方。我為什麼要把你生下來?”
“全都是因為你爸。他為什麼不回來?你知道我多辛苦嗎?啊……幹不完的活,還得伺候老人……我好累好累啊……”
“你為什麼要跟人家打架?生你下來是讓你打架嗎?你不能好好讀點書、上點進嗎?”
“你在幹什麼?不幫我幹活跑出去玩?我生你下來就是讓你氣我嗎?你個混蛋混蛋……我打死你……”
“你爸……你爸要回來了,他斷了腿要回來了!啊……這種人回來能幹什麼?幫我下地還是給你做飯,他還回來幹什麼?啊……”
……
父親回來的喜悅就這樣被沖淡了。
趙有歸捱了一巴掌逃進山上,不知道父親回來時該怎麼面對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忍受母親間歇性的暴怒。
“有歸哥,你怎麼在這?”九歲的林語晨揹著林蘭香編織的小竹筐走到少年的旁邊,“你看我採了什麼?好多地苗子,可甜了,你嘗嘗。”
趙有歸擦下手,接過紅潤潤的地苗,吃了口。酸甜的味道刺激味蕾泛出一陣尖銳的酸澀,像是忍受母親怒火的時刻。
林語晨看他的臉皺成一團,奇怪問:“不好吃?不可能啊。”她吃了顆,甜得裂開嘴,“挺好吃啊。你不喜歡啊?我拿去分給趙曉鶴。”
“等等,”趙有歸喊住她,“可以再給我幾顆嗎?”
林語晨走回來,用嫩桑葉給他一小包:“吃吧。為什麼待在這啊?”
趙有歸垂頭吃著甜果,母親有時候又是正常的,也像這甜果。
平靜地嚥下去:“你不懂。”
林語晨睨他,歪頭思考:“你想爸爸了?”
趙有歸想起兩家的情況相似,好奇問:“林叔沒回來時,你會想他嗎?現在,林叔的腳瘸了,你不難受嗎?”
林語晨拿起果子就丟他,氣呼呼說:“不準說我爸瘸腳。我爸是大英雄,保家衛國受的傷。這是光榮的傷。我不理你了。”
趙有歸看著她氣呼呼地走開,低聲說:“我爸的腿斷了,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