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熠朝,當年我在獄中殺了很多人。”林停晚的聲音很小,卻字字在雨幕中格外清晰,“本來沒想著能出獄的,但是陰差陽錯下和玥然找了條活命的路。”
“容樾王?”
“嗯。當時他還是剛失勢的大皇子。那時皇帝立儲,江承朗因為被診出不舉瞬間喪失了男人的尊嚴和爭權的資格。那時他日日發瘋,打人洩憤,宮中正常的侍從不敢動,便從牢裡找短命鬼。
我和玥然是被最後挑中的,因為牢裡其他的人都被我殺了。江承朗便被激起鬥志,說要和我決生死。因為他虐人不敢見光,平日裡只敢偷偷在監牢西北百丈的黑瓦屋裡施暴,屏退下人,他沒想到我當時真想殺了他,周邊也沒人幫他,最後還是玥然救下了他。
然後江承朗便崩潰了,不斷說著自己是個廢人,要尋死。”
鬱熠朝聽到這裡被逗笑了,“大皇子倒也真是有趣,要被打死的時候唯唯諾諾,威脅撤了,他便又尋死覓活。所以他當真不舉?”
林停晚:“自然不是。他那麼狂傲的一個人,受不了有一點不如別人罷了,更何況還是關乎男人臉面。死卻是不會死的,畢竟想死的人怎麼會天天虐待別人?無非是在更低廉的人身上找優越感罷了。後來,玥然說她可以治江承朗的病,只要他好了,就放了我們兩個。
玥然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確實治好了江承朗。只是他的野心更大,需要兩個身份幹淨的人去給他做大業的墊腳石。”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夜深,雨聲漸小。
鬱熠朝良久後才問:“獄中的日子,很難熬吧?”那時的林停晚才十五歲。
林停晚沒回答,只是帶著笑說:“鬱熠朝,你抓的什麼重點?”
“那重點是什麼?”鬱熠朝反問。
“是我很危險。”
不一會林停晚又補上一句:“我和以前一樣危險。”
林停晚不知道自己想聽到什麼樣的答案,他也並沒有做好拒鬱熠朝於千裡的準備。他自知並非一個意志堅定拔情絕愛的聖人,同樣也不能自私到一次次沖著一個人陷害。
所以他陷入了無盡的糾結和苦惱,做出了一邊要疏遠一邊又瘋狂索愛的精分行為。
像是害怕鬱熠朝說話一般,他又惶惶而論:“楚言被周聞竹用針刺死,她的住所一夜間坍塌成廢墟。藏著珠寶的盒子,還有那句拼接的詩句,都是未知的謎題。我曾返回楚言家,在一片廢墟中找到了一些織布刺繡的殘餘,可以推測,周聞竹、楚言、還有我母親林倏越,都曾在揚綺墟共事,不出所料應該是琴棋書畫中的三位姑娘。
周聞竹殺死楚言的過程杜玄應該沒有看到,從逼問的結果來看,他只是一直強調周聞竹當時惶恐的表情,像是某些被人看破了的秘密公之於眾般。聯想楚言坍塌的家,以及當年莫名被毀的揚綺墟,楚言肯定知道什麼,此事對周聞竹不利,遭到殺害。
而我母親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致使後來我們母子二人走上逃亡之路,必然是迴圈的因果。”
鬱熠朝臉色有些蒼白,他剛醒不宜過多動作,今日的勞心勞力過度,緩下心神來,頗為疲倦無力。
“其實你早就知道那晚在白府,玥然要借黎見堯的手順勢將周氏母女送出白水?”林停晚問。
“是。”鬱熠朝靠在床邊,眯著眼睛看林停晚換上幹燥的中衣,坦白道,“周聞竹借陳豐安傳信於我,告知我她要帶著周林檎離開白水,黎見堯和黎見昈表面上是與白家一笑泯恩施惺惺作態,實際上要藉著壽禮將黎見昈從天下至寶店裡搶來的烏胡戰爭中的求和禮品不聲不響地還回。她要藉此奪走此物,還了我的人情。”
林停晚換好衣服,戳著鬱熠朝的肩頭,終於秋後算起了賬,涼絲絲道:“所以你賭上自己的一條胳膊,也要把周聞竹母女送出去?結果落在了劉慈手中。”
鬱熠朝握住林停晚冰冷的手指,放在手心裡焐著,“劉慈這個人,能為了斷絕大鬍子的人報複放火燒盡沙漠中的大本營,不顧其他被拐的無辜之人,在劉家莊也毫不猶豫炸毀出路,可見心狠手辣。如若她真的想傷害周氏母女,在馬車上潛伏時便會因為打照面或殺或拋棄,絕不會帶著兩個累贅上路。”
“按理說,劉慈與周聞竹不會有什麼交集,劉慈為何將兩人帶出了城?而且阿朝,有一點我一直想不明白。流螢月明玉是存放夜明珠盒子的鑰匙,劉慈為何如此迫切地想拿到夜明珠?”
鬱熠朝沉思片刻,“當年烏胡戰爭,白家串通任乙,兵力不足便肆意拐賣城中青壯年,劉慈蟄伏多年,若是臥薪嘗膽,一朝起勢只為扳倒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