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陸儉是孤身一人,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繼續與蘇知靄纏鬥下去,可他身後卻有陸家,女兒的下場已經使得他承受不住,他不能不為著陸家著想。
遲遲不肯退下,或許會落得和酈家一個下場。
他不敢再繼續下去了。
望著座上年輕的天子,陽光無法照射進幽深的殿內,只有終日不熄的燭火,將霍玄琚英挺俊朗的側臉映得晦暗不明。
陸儉終於低下了頭,道:“臣懇請陛下準許臣告老還鄉。”
霍玄琚的眉梢稍微挑了一下,下一瞬便沉聲說道:“老師春秋正盛,怎可在此時就有退意?”
“回陛下的話,臣這些年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實在無法再繼續勝任朝中要職,”陸儉道,“陸庭是臣最看重的小輩,他已逐漸長成,日後大有可用之處。”
聞言,霍玄琚嘆了一聲,點了點頭道:“朕明白了。”
一時陸儉退了下去,霍玄琚坐在那裡久久都沒有任何動作。
蘇知靄要離開,陸儉也要離開,這樣其實對於他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他的祖輩、父輩,皆是依靠妻族外戚才能坐穩皇位,而他登基前後,亦有蘇家、陸家甚至酈家的身影,如今他們全都走了,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掣肘他了。
霍玄琚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賈安連忙上前,然而他咳得太厲害,即便賈安想給他喂水也無法做到,只能心急地輕輕拍著他的背。
一抹刺目的紅色映入賈安的眼中,賈安大驚失色:“陛下!”
霍玄琚抬手製止住賈安,過了一陣才漸漸緩下來,擦去唇角血色之後,他道:“不許聲張。”
幾月前蘇知靄的那一刀深及心肺,雖然最後性命無虞,然而終究也是了動了根本,這些時日霍玄琚時常都能感覺到心口處疼痛難忍,還像是當日那把匕首捅進來時的滋味。
冰冷的刃面貼著他的皮肉,一點點將他刺穿,直至鮮血淋漓。
他知道自己再也好不了了。
“賈安,”霍玄琚叫了賈安一聲,半晌後才說道,“你去把那個孩子帶回來。”
賈安目光微動,立刻應是。
霍玄琚又道:“先把他帶回洛安,放在外面,不要讓她知道。”
“是,”賈安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問道,“淑妃娘娘總有一日要回來的,這……怎麼瞞呢?”
霍玄琚聽後許久都不曾說話。
賈安亦是不安起來,又不敢表現出來,渾身不由繃得緊緊的,很久之後才終於聽見霍玄琚說道:“你先這樣辦,到時候的事,就到時候再說吧。”
賈安低著頭,眼觀鼻鼻關心,霍玄琚短短幾句話,他心裡卻已經起了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