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滴滴答答的拍打著窗簷,窗外的景緻籠罩上了一層朦朧的霧氣,罩住遠處延綿不絕的屋宇,江晟軒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凝視著不遠處透過霧氣嶄露出來的一處屋宇的簷角,他坐的這間屋子可以清晰看到梧桐樹下那棟房子的門口,那裡正是葉家的府邸。
自從葉靜涵去了法國之後,已經有五年了,這五年的時間,江家在他的創造下恢復了以往的昌盛,如今他已經成為景州頗負盛名的江家少爺,江家繼承人,可是,他卻經常會來這裡,有時候一坐就是一個下午,什麼也不做,就僅僅是安靜的坐著。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可是仍然無法阻止他的思緒。幾天前,他派出去的人回來告訴他,葉家好像來了遠方的親戚,好幾日都聽到葉府裡面傳出歡聲笑語一片,而且已經成為葉家繼承人的葉辰灃已經有好幾天沒有打理葉家的事務,每天盡帶著一個年幼的孩子到處遊玩,外面的人都在猜測這是葉家大小姐的孩子,紛紛說她在外國結了婚,如今景州戰事已經平定,她把孩子帶了回來。
所以他來到這個曾經他們一起呆過的地方,因為這裡可以看到葉家每個人的出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麼渴望再見到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即使給他看一眼,他就滿足了,曾經他原以為距離可以阻斷一切思念,可是到最後他還是敗在了自己手裡,現實讓他知道越是遙遠的距離,越是讓思念如潮水般不可阻斷,每天幾乎在黑暗中輾轉反側,眼前浮現的都是她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還要泥足深陷多久,即使一輩子,也許就真的是這樣一輩子漫長的等待下去。
“三少爺。”門忽然被輕輕推開,阿成走了進來,江晟軒頭也沒回,目光仍然落在遠處的那個門口處,恍若未聞般。
阿成見他沒回應,走到了他身後,又叫了他一聲。這些年,阿成常常看到江晟軒這樣寂寥的背影,有時候連他自己都在想,如果當初把葉小姐留下來,或許三少爺就不會這樣落寞。
江晟軒恍然才回過神來,淡淡問了一句,“有什麼事?”
“三少爺,馬克恐怕......”阿成仔細看江晟軒的臉色,見他眉頭微微一促,顯然他已經猜測到什麼,阿成在心底嘆了一聲,頓了頓又接著道:“馬克想見你最後一面。”
江晟軒抬起頭來,目光直視阿成,黯然道:“教會的安德魯醫生怎麼說?”
阿成搖了搖頭,江晟軒知道情況不妙,忽然臉色一沉,嘩的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匆匆向門口走去,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窗外,隨後向門口走了出去。阿成跟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回頭,循著江晟軒剛才望出去的目光看著外面,只見雨水籠罩了整個上空灰濛濛的一片,遠處的屋舍群山彷彿被罩上了一層霧氣,什麼也看不到。但是他知道,就在樓下不遠處,葉家府邸的大門就在那裡,江晟軒肯定聽到了風聲,最近幾天都守在這裡,為的就是等葉靜涵,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沒有忘掉葉小姐,阿成忍不住在心底嘆了一聲。
沒多久,江晟軒來到了醫院,阿成帶著他走到了馬克的病房門前,江晟軒看見馬克蒼白著臉在病床上,即使睡在那裡,他仍然可以感覺到他氣若游絲的身體已經不堪重負走到了盡頭,可是馬克仍然為了見到他最後一面,強撐著熬到現在,江晟軒突心中一慟,走了過去,拉著馬克的手,輕輕叫了一聲,:“馬克,我來了。”
病床上的馬克聽到聲音,緩緩的睜開眼,待看清眼前的人是江晟軒的時候,他掙扎地用最後的力氣拉住江晟成的手,說:“江,對.......不起。”
江晟軒看著氣若游絲的馬克,只覺眼眶發澀,他搖了搖頭,說:“馬克,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和瑪麗永遠都是我最親近的人,我們之間不應該說對不起。”
馬克忽然流下了熱淚,搖著頭,說:“不.....江,這事.....這事我必須告訴你,我.....我不能讓你一輩子.......一輩子活在.....內疚裡,當年是我的不對......我不該答......答應她隱瞞你,事到如今,我.....快走了,我不想.....留下遺憾。”馬克說的有點激動,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江晟軒拍著他的胸脯,儘量讓他緩過這口氣,:”馬克,別說了,你好好休息。”
馬克艱難的搖了搖頭,艱難的說;“江,你的孩子沒死....他..還活著。”
“什麼?”江晟軒渾身一震,睜著眼睛盯著馬克,說:“馬克,你說什麼?”
“孩子.......還活著......當年葉因為......你們兩家的恩怨....所以讓....我騙你孩子留不住.....其實....其實孩子還活著......這些年......她在國外把孩子生....了下來.....江.....對不起...我...”馬克忽然口吐一口鮮血,江晟軒心痛的扶著他,衝著門外大喊:“醫生,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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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握住他的手說:“江,我要....走了....原諒我,.....我欺騙了你....”說完,馬克忽然閉上了眼睛,江晟軒一聲哀呼:“馬克。”他緊緊握著馬克的手,悲慟的把頭埋了下去,淚眼不知何時已經從眼角滲透了下來。
窗外,風輕輕的吹過來,拂過他的臉,江晟軒站在窗前,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樓下不遠處一個孩子的身影,那個孩子面對著他,正蹲在地上用一根樹枝在一堆沙子上面畫畫,陽光從他背後灑下來,把他小小的身影在地板上拉出很長的一個影子。
忽然,那個還小孩子的背後傳來一個聲音,江晟軒抬起眼望過去,猛的整個身子緊繃了起來,遠遠的,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了小孩子的身後,她彎著身子在小孩子的耳邊說著什麼,那個小孩子忽然抬起臉,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一雙烏黑清澈的眼睛彷彿夜空中明亮的星星,即使站得這麼遠,江晟軒仍然能看到他眼底的清澈,他緊緊的握著拳頭,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目光慢慢的移到那個女人的身上,曾經那個魂牽夢繞的身影此刻就在他的眼前,站在離他不到十米的距離,可是他卻無能為力,只能躲在窗戶的後面注視著她,他知道,這輩子,即使兩人近在咫尺,卻永遠隔著一條跨不過去的鴻溝。就算他怎麼掙扎,也無力抵抗宿命的安排。
他永遠只能這樣靜靜的看著,看著她拉著小孩子的手慢慢的轉身離去,直至消失在他的視野裡,從此思念在心底慢慢變成了傷痕,一道道永遠抹不掉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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