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片狼藉的包廂出來後,方岑送他到宿舍樓下。現在他只想快一點上樓,躺在床上什麼也不要再想,即使今夜註定無法入睡,但只要躺在床上就可以。
然而他並未料到,方岑沒有開啟車鎖。
“卞皎,你把我當做什麼?”
他這一句話問得十分突兀,夜色之中,可以看見副駕上人的面孔模糊怔恍一刻。
但下一瞬,方岑便說:“我還算你的朋友嗎?或者說,你還是把我當成弟弟也可以,請你不要因為一場結果不完美的表白就將我拒之千裡,我是真的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你應該還沒忘記,在陳沃鄉要你進去包廂前,你有當著他的面和我說,請我等你,載你一程回家。”
他說著,忽然輕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和我說話,陳沃鄉會把我看成你的什麼,也許你想過,也許你是故意的,但那對我而言已經不重要。即使我告訴自己很多次,不要再對你有什麼想法,在那一刻後卻還是忍不住要幻想。
他彷彿是將這段話埋藏在心中許久,就像一段本該湍急的河流被從中截斷,河水終有一刻決堤洩洪。
“可這種幻想最終還是被打破,可笑的是,和曾經每一次被打破的方式都一樣——我只能看著你一個人經歷,而我連你的故事背景都摸不清。”
最後一個字落下,方岑終於敢朝卞皎看去,但卻只能看見對方一開始就緊緊皺著的雙眉直到此刻依舊緊皺。
不知道他對自己的話是否有什麼反應或者感想,只能知道他嘴唇的白皙絲毫未褪,並且,毫無要張開的意思。
嘆了一聲氣,方岑解鎖車門。他想今夜他是再等不到這塊冰冷的鐵心和自己再度對話了。
“你回家吧。”方岑說:“可以權當我在放屁。”
卞皎的目光朝他投來,他卻錯開,握上方向盤。
卞皎只能將視線收回,手覆上車門。
“……不。”忽然,卞皎說。
他把手從車門上放下,移過頭來:“我們依舊是朋友。方岑,你沒有想錯,我確實是故意的,利用你,我只能說抱歉。如果你不介意,如果你想聽……我不知道,這些事情我從來沒和任何人講過,但……也許今夜確實是一個告訴你的好時機。”
方岑的嘴微微張開,朝他投來訝異的目光。
卞皎目視前方,一棵枯綠色的灌木叢在路燈下孤零生長,有風吹過時它便嘩嘩追尋。
“你知不知道一個人,”他說,“裴子騫。”
方岑想了一瞬,點頭:“他與陳久玥的事,我想沒有人不知道。”
卞皎忽然笑了:“我是前兩天才知道,裴子騫竟然如此有名。”
“你在這之前就認識他?”方岑一默,無端覺得自己可能將聽見一個並不簡單的故事:“不如你直接從頭講起,我不插話。”
卞皎點頭:“謝謝。”將車窗降下一掌距離,在這一瞬間,他突然也很想試試抽煙。
“其實這件事情,本身就只能從頭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