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噪點2
“其實我知道,那一天不該這樣說。”卞皎說。
“看到就是看到。剛才我還在和你說別人是不是沒長眼睛,現在卻講自己曾經假裝失明。”他自嘲式勾了一下唇,眼皮沓下,“但……我說不清,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明明這不是什麼大事情,那部片子我早就看過,甚至還能記得一兩句臺詞。但是在那樣情境下,算了。我真的不懂自己為什麼最後非要擺出那種只會令對方難堪的表情。”
那天的結局就是裴子騫說了不好,卞皎就立即轉身從他家中走出去。
“我不知道有沒有做錯……可是在那種時候,我是指那種極端尷尬的時候,立即轉身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應對策略。總之我記得很清楚,下樓時外面天已蒙黑,裴子騫家有一條很深的巷子,我在巷口招了一輛計程車。身上還有小龍蝦的氣味,我就按下窗戶,對司機說去我住的金湖區。司機卻把我的窗子升起,他說開車開窗會費油,然後說金湖區不近,打表還是一口價?
“我問要開多久,他說應該四十分鐘。我沒想到有那麼遠,我又問他如果坐公交要坐多久,司機說不知道,估計會換乘,但絕不少於一個半小時。”
卞皎講到這裡合了下唇,似乎在對比,車便很寂寥。
方岑已經沉默在他敘述的這個陌生故事之中,顯得很有耐心,甚至從車載冰箱中為卞皎開一瓶礦泉水。待卞皎飲下一口後,他才繼續發問:“你最後選擇坐公交?”
卞皎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沒有。”
那天太晚,公交都已停發,但這並不是卞皎否定的原因。
“在陽市待的一年裡我沒有坐過公交,甚至連計程車也很少打。畢竟那時我爸還……我爸他有幾個司機。我那時會這樣問,只是想到裴子騫給我補課的時間是每週六早上九點。整整一個學期,四個月,他從未遲到,甚至總是早到半個小時。”
那晚卞皎第一次知道,原來裴子騫的家距離自己家要四十分鐘車程。最終計價表上跳動的數字停在一個熟悉的數字,正好是裴子騫兼職一小時作業輔導的時薪,五十。
五十元,可以買他費盡心力的一小時,也可以買他早起乘車的一個半小時。總之不過五十元。
“可是怎麼會。”
方岑忍不住打斷:“如果這個裴子騫,真的是我所瞭解的那個裴子騫。抱歉,我並沒有質疑你的意思,只是這實在不符合他的身份。鵬遠集團家族姓裴,你又並未提及他改姓,那麼他認識你的時候其實也已姓裴,是不是?”
卞皎說是。
“那他,”方岑竟不知該怎麼發問,“怎麼會?”
“怎麼還會為五十元奔波,你是想問這個麼?”卞皎替他問出。得到方岑的預設後,他思忖片刻,“這個問題我也不清楚。甚至我也是在今天白天才知道原來當年高中畢業後,他去德國留學。”
算起來到馬場這一天,卞皎與裴子騫相識已近半年。
但他是這一天才知曉對方的住處,也是這一天才知曉原來對方和自己除開在學校沒朋友外,還有著一個共同點。
“裴子騫的家是自建房。他跟他大伯一家同住,房子共有四層,他住在第三層。這之前我見過很多次這類建築,但卻是第一次進入室內。也是第一次,我知道原來裴子騫從小也沒見過親生父親,甚至他比我還要……他的人生之中能夠勉強充當父親角色的,就只有大伯。那天我沒有見到他的大伯,我們當時在三樓,相當於一套獨立的房子,入戶門能夠鎖起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很確定的一點,那就是他大伯不姓裴,也就是說裴子騫他與我一樣不隨父姓。
方岑一愣:“不隨父姓,可是他不是鵬遠董事長裴建華的兒子?我見過他和他父親站在一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