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會兒才察覺自己已經走進了一個身著官服的人一般而言不會踏足的雜亂街巷。這裡滿是販賣新鮮蔬菜、鍋碗瓢盆的小販。他有些後悔自己的打扮。
至於那視線則來自一個打扮古怪,手執破爛黃旗的道士。
道士滿頭蓬髮,腰間繫著一隻羅盤和一隻鑼。
“官爺,算命嗎?”他問。
白啟鳴朝他走過去。
白啟鳴嘆了氣,蹲了下來:“幫我看看這雙鞋,行不行?”
道士壓根不聽他的玩笑,只管直直盯著他的臉看:“官爺談吐非凡、器宇軒昂,是將相之才!您聽著,我可不是逮著誰都說這句話的。”
“我看道人您就是這樣。”
“才不是!您的命格——嗯。註定不會大富大貴,但不是因為您不可以,是因為您不想要。”他眯起眼睛說,“官人,您最近在辦一件大事吧?您與志不同道不同的人為友,要做一件並不情願的事。但這很模糊,關乎明日,務必將您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告之貧道,讓貧道給您仔細算算——啊,不,這鞋……”
道人突然渾身僵住了。
他的視線只是隨意往那雙鞋子上拋去一眼,卻隨即被死死釘住,好像再也無法挪動。那張佈滿泥垢的臉上的肌肉扭曲起來,雙眼瞪得血紅。
“你知道這雙鞋?”白啟鳴一把抓住他的肩。
要知道白啟鳴已經跑完了全京城所有的布料鋪子,並且一無所獲。
這種染成青色的麻布並不少見,但是用暗紅色粗線縫製的軟木鞋底以及那種針腳則不太尋常,顯然有著獨特的地方特色。
“我得、我得離開這裡……啊啊,正如那位仙人所說,待在京城是不……”那個蓬頭垢面的方士嘀嘀咕咕著,慌亂地想要從八卦圖上站起來。
但白啟鳴一把按住他的肩,從腰間抽出腰牌。
“北鎮撫司錦衣衛,勞煩道人您同我走一趟了。”
墨煙最近往詔獄跑得挺勤快。
一方面,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並不像從前那樣畏懼和厭惡那裡了,另一方面,她知道自己在那兒可能會見到白啟鳴。
關於前者,她起初百思不解。後來,她才想起距離“從前”她跟在莫遲雨身旁的那時候,她已經多見過了多少的屍首,多見過多少哀嚎與嘶吼,多見過了多少人間的不公……她的手上層層疊疊濺滿鮮血,她已經不會特意去數去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