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淚流滿面，來敬老院前，他從來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服、一條新褲子、一雙新鞋子。他終年拼命地幹活，四處覓食，只為了要活下去。
長兄為父，他歷盡千劫，給兄弟娶上媳婦成了家，把妹子也算體面地嫁了出去。
只剩了他自己一直守著家徒四壁的三間破房子。
他無愧於心，無愧於死去的爹孃。每年清明他去給爹孃上墳，都要坐在墳頭和爹孃嘮嘮嗑：老二娶媳婦成家了、鳳兒嫁到路莊了、老二家的又生了個小子……
後來他老了，又老又瘦，再也幹不動活了，好象一陣風都能把他刮跑。政府蓋了敬老院，他報名第一批入院。
他要給自己找個安身立命、養老的好去處。兄弟一家來送他，他笑著說：“做夢都沒想到有這好事，公家管飯，還發新衣新鞋，生病給看，還給零花錢……比親兒子供養的還周到呢！恁都別擔心俺了。”
他一再喃喃地說：“要念共產黨的好，咱可不能忘本啊……”
兄弟眼淚汪汪地抓著他的手說：“哥，住不習慣咱就還回家裡來，有俺一大家子呢！”
他感激地笑笑，扛著提著自己的家當，大步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敬老院。
慢慢地，他和大家也就習慣了敬老院的集中供養生活，只有黑老包和老劉把吵鬧打架的習慣保留至今。
去年，憨厚老實的兄弟也走了，他回前周莊時，看見了病懨懨的妹子。
都老了，人到了這般光景，除了心酸就是悲涼。
顧高在夢中吧唧著大嘴，靠窗的桌子上還放著一碗沒吃完的雞湯麵片。
老周抹抹眼淚，有些難受。他中午只喝了幾口麵湯，晚上吃了幾口雞蛋羹。
天已大亮了，前院後院的人都起來了。
“開飯啦……”老冷的大嗓門單調、機械地響徹在院子裡。
緊接著，伙房裡卻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恁憑啥不叫俺盛飯？這是公家的飯！”
老冷的聲音簡單粗暴：“恁不是敬老院的人，都是不叫恁盛！”
“恁個七孫，恁有種攆走俺，別叫俺住院裡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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