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任荷茗到底是崑山侯府的嫡子,他的婚事若是差了,旁人笑話的還是任泊峻,任泊峻素要面子,不過略想一想便同意了。
任泊峻點了頭,這事就算徹底定下,夜裡任荷茗漱洗畢了,因著還是心煩意亂,便讓朱杏和小曇陪著他理這幾日繡枕頭用的絲線,順便理清心緒與情緒,一時間,他的小院中靜默無聲,良久,忽聽得朱杏低低道:“聽說西院那邊熱鬧得很,沒少了人流禮品往來。雖說不過是個側君,可是卻不知比公子風光多少。顯得咱們這頭越發…”
小曇輕聲打斷他道:“別胡說。入秋少君便要闈試了,到時候……”
朱杏不服,嘟囔道:“奴才就是為公子覺得委屈,那陽陵郡王…才是女子中,鬱陵郡王雖居長,興陵郡王雖然養在皇後膝下,可是最有可能將來承繼大統的還是陽陵郡王,畢竟她父君位分最高,也最得寵,蘇家在朝堂上又風光。而這蘭陵郡王,一向默默無聞,不見她哪裡出挑,出身卑微,父儐曾是宮侍,並無一點外祖勢力,尋常誰也不聽說她的,便是公子是蘭陵郡王正君,一時位分在菱公子上頭,將來陽陵郡王登基,菱公子若是封個君位、貴君的,如忬貴君一般,公子日後見了他……”
是啊。尊貴如忬貴君,親王郡王的君儐入宮時自然要向他請安行禮,哪怕從前他剛入宮只是小小貴人時要受他禮的福陵王君。聽聞福陵王君出身西南餘氏,性子嬌貴,為著這尊卑顛倒的事兒沒少同忬貴君置氣,鬧得京中貴眷人盡皆知,按理說這不合規矩,然而他是周太後親生幼女福陵王的正君,又能生養,膝下三個女兒個個活潑可愛,周太後對他也偏疼得緊,忬貴君顧及周太後,只好不與他計較。
“也未必。”任荷茗隨口安慰朱杏道,“景陵王手中握有兵權,便是皇後也對景陵王君多幾分敬重。全看……”
全看他們的妻君。
然而蘭陵郡王出身不高,沒有外祖家支撐,來日若無特別功績,很難冊封親王,任荷茗一個小小的郡王君,在貴儐位分面前都不夠看。
朱杏忍不住勸道:“其實以公子的才貌,嫁去陽陵郡王府上,必能比菱公子更得寵,待陽陵郡王…”
任荷茗笑了:“怎麼就說到這了。陽陵郡王府這條船,豈是那麼好乘的。”
朱杏想說什麼,旋即還是嚥下,道:“公子向來主意多,若是想,總是有辦法的罷。”
“莫不是要我私相授受去?”任荷茗笑著將手裡的線團丟過去砸他,“我瞧你是話本子看太多了。”
朱杏接住線團,卻道:“奴才說認真的呢。”
任荷茗打斷他道:“好了。陽陵郡王勢必要奪嫡,我一旦嫁過去,莫說是阿姐,祖父出身的魏氏宗族,外祖辛氏、梅氏兩族,少不得都要牽扯進去。你以為,母親當真沒有動過嫁我的念頭?我的婚事,單就阿姐一人說了就算麼?不過是魏氏、辛氏、梅氏聯手壓住,不願與蘇家牽扯到一處,如今又允準我嫁與蘭陵郡王的罷了。”
任泊峻想扶持陽陵郡王,最初當然是想要做陽陵郡王名正言順的岳母。想要任氏坐上正君之位,自然是嫁嫡公子更加名正言順,然而魏、辛、梅三氏素來是清流,雖也出過敗類,但只忠百姓,從不願意攪和到奪嫡之中去,任泊峻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讓任荷菱去做側君。
再細算,陽陵郡王已有離天尺三的蘇氏為倚仗,鹹安帝當真還願意她再娶些出身權貴的君侍麼?或許也是看透了鹹安帝的想法,三氏才不願讓任荷茗與陽陵郡王有任何牽扯。
雖然三氏的做法不錯,但終歸是她們不願意任荷茗去,任荷茗便不能去,而任泊峻想要攪和到奪嫡之中去,任荷菱便必須去。至於他們能否為正室,與妻君的情意如何,似乎根本不在計量之中。
任荷茗望向鏡中,只覺得鏡中人唇紅齒白、韶華正好,恍惚卻好似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不由喃喃道:“都是,身不由己。”
“公子說什麼?”朱杏問道。
任荷茗複又揚起笑容:“無事。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你家公子厲害著呢,不會讓人輕易欺負了去的。”
朱杏聞此,終是不再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