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荷茗說到這處,忽聽見兩聲秋蟲鳴叫,正是他和紫蘇約定的暗號,腦中電光火石之間明白過來:皇貴君與易太醫,不過是第一步。
究竟宮規森嚴,就算易太醫與皇貴君有情,一筆筆記錄嚴明,也不可能發生過茍且,更何況,至多不過是易太醫對皇貴君暗生情愫,皇貴君根本就對易太醫無意,鹹安帝此人發起瘋來什麼也聽不進去,但事後冷靜下來卻很難被矇蔽,就算一時生氣皇貴君對易太醫的維護,所有的罪責最終只會落在易太醫頭上,鹹安帝未必會拿皇貴君怎麼樣,這一局,只是有人算計,要用易太醫的性命造成皇貴君與鹹安帝之間的齟齬,到時候鹹安帝就算再疼惜皇貴君,後位也未必會平順過渡。
但這第二步,即是這做局之人明白,如此也未必能斷絕鹹安帝與皇貴君的全部情分,此人清楚皇貴君與廣陵郡王當年的舊事,知道鹹安帝如果順著匕首的線索追查下去,就會知道真正的匕首在廣陵郡王手中,這才是她真正忌憚的情敵。
這做局之人同樣在賭,賭廣陵郡王不會坐以待斃,而是趁周太後壽宴來會寧宮中探尋假匕首,只要她進入會寧宮,那皇貴君和她就都必死無疑。
任荷茗道:“郡王快走!不——一定來不及了,郡王告訴紫蘇去找太醫,他自然就明白,您就在正門外站著,若是有人問起,便說是看見面生的宮人將我往會寧宮的方向扶,您恐是我醉酒讓宮人走錯了方向,命人回去通知紫蘇來接我,紫蘇檢視時正好看到青荇被迷暈了,知道怕是出事了,於是連忙請您陪伴趕來,以防出事也好有個人證,趕來後您讓紫蘇確認我活著開啟門窗之後去叫人幫忙,您自己就在門口看著,確保賊人不再回來。”
廣陵郡王微微一頓,目光複雜地看著任荷茗,任荷茗道:“愣著幹什麼呀!快把匕首插回去!”
任荷茗推了她兩把也就顧不得她了,連忙整理身上衣物,跑到窗下躺在皇貴君榻上,用薛鈺給他的那枚戒指機關中的迷藥迷暈了自己。
醒來時,已是在周太後殿中,任荷茗起身四顧,卻被阮曉霜輕輕扶住,少年目光冷靜,微不可察地一點頭,安下任荷茗的心來,一旁的辛鳴玉歡悅地道了一聲“醒了!”旋即扶起外間坐著的的周太後,滿臉擔心地打起珊瑚明珠簾子,周太後淡淡走來坐在榻邊,平和地牽住任荷茗的手,輕聲道:“身子可有不適?”
任荷茗只作赧然,道:“茗兒貪杯,給皇祖父添麻煩了。”
周太後只是輕輕拍拍他的手背,淡淡道:“你睡著時,出了些事兒——有宮人將你拖進了會寧宮,想要陷害你私闖禁地,好在被廣陵瞧見,保住了你的清白。陛下想著,此事必定是有人見鈺兒被封藩王,以為她已失聖心,想要趁皇貴君受困之際針對鈺兒,於是下令明日為恩貴儐行冊封禮,好讓旁人知道,你和鈺兒仍是受她重視的。”
任荷茗一愣,道:“竟然…”
周太後輕輕握一握他的手,道:“好孩子,別怕。雖然陷害你的人還沒有找到,但陛下知道你受了驚嚇,也受了委屈,賞了不少東西。”
任荷茗道:“那廣陵郡王…茗兒又欠了廣陵郡王一個人情了。”
周太後細細地看著他,道:“你是好孩子,哀家知道。”
任荷茗明白他的意思——想來他是知道廣陵郡王今晚受人構陷,是任荷茗冒險救了廣陵郡王,然而這些話心照不宣就是了,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
周太後抬手撥開任荷茗額前碎發,輕聲道:“你中了迷藥,本該讓你好好休息,但眼下留你在宮中卻是不方便。你帶進宮來的侍從有一個中了迷藥,還未全緩過來,已經讓人先送了他回去,現下是興陵郡王婦夫等在外頭,預備順道送你回去,哀家讓鳴玉和曉霜送你到宮門口。”
任荷茗要拜,被周太後扶住,便是道:“茗兒多謝皇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