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守道:“王君放心,此事萬萬不會牽連到任大人。不過瞧眼下的樣子,兵部怕是要栽大跟頭了。陛下並不真正在乎是誰調離了會寧宮那一夜的守備,而是絕不允許有人將手伸入羽林衛,此次清查,無論是查出鬱陵王的人還是蘇氏的人,陛下都會一併處置的。”
任荷茗道:“這羽林衛中,沒有自家的人?”
蕭守微微一頓,道:“是有一個原幽雲軍出身的將領,叫做徐兆慶的,只是她就任羽林衛千騎之時,主帥雖然送了重禮,卻也送了一方手掌大的紅布過去——幽雲軍是黑甲軍,尋常將領的披袍也是黑色,唯有幽雲軍元帥才是赤袍,主帥的意思是,割袍斷義,羽林衛中人只效忠於陛下。此人後來偶爾在後宮中遇見主帥,都是以後宮位分稱呼,秉公行事,恩貴儐生産之時,主帥身在冷宮,正遇徐千騎輪值,想要送禮給恩貴儐,徐千騎堅決不允,後來還曾被陛下下令打了十鞭。”
蕭守輕輕合上鎏金狻猊香爐蓋子,道:“王君不必憂心,我蕭氏衛在宮中多少有些手段,羽林衛中事,蕭氏衛多少也有數——羽林衛共分十六衛,一衛長為百騎,四衛長為千騎,十六衛總長為萬騎,萬騎側,亦有兩位副萬騎,三人輪值,如今的萬騎,是血衣侯領受的職位,蘇家與其中一位趙千騎交從甚密,另有一位呂千騎,則與鬱陵王走得近。眼下趙千騎那頭,還沒有動靜,倒是呂千騎,已經急得悄悄去找過惠貴君一回了。”
任荷茗微微點頭,忽然心中一動,問她道:“蕭氏暗衛的本事,比之血衣衛如何?”
蕭守微微一笑,神情傲氣中不免帶了幾分對小輩的寵溺:“論對朝臣陰私的瞭解與酷刑拷打,蕭氏衛或許不如血衣衛,但若論軍情與異部動向,排程的便捷默契與赤膽忠心,血衣衛未必勝得過蕭氏衛。”
任荷茗探手在香爐上,似要捲起那溫熱的煙縷:“那蕭氏暗衛能查到的東西,血衣衛能否知道?”
蕭守微微一頓,道:“羽林衛中將領也都是有經驗有軍功的,血衣衛對她們的瞭解未必比得上蕭氏衛,但…”
“鬱陵王與蘇家將手伸向羽林衛之事,血衣衛未必不知道,血衣侯大可以早早稟報早早攔下,但是,母皇卻顯然是一副全不知情的樣子。”任荷茗沉思道,“若不是血衣衛能力太遜,便是血衣侯有意為之,或者有心包庇,或者故意讓蘇家和鬱陵王觸碰母皇的底線。她同樣可以在出事後即刻就把兩方都告上去,但她選擇等,等到呂千騎有了動靜,如此,母皇便知道,針對皇貴君這場局,是惠貴君做下。血衣侯與惠貴君素有齟齬,說不得,是打著徹底將鬱陵王踩下去的主意。”
蕭守看向任荷茗的目光多了幾分認真,卻是道:“血衣侯此人心機深沉,若真是這般,反倒落了下乘,恐怕她另有打算。”
任荷茗晃晃腦袋,他披著條白狐毯子,像是隻想把耳朵裡的水甩出去的小狐貍,無奈道:“我見過她,同她打過交道,多少是明白的。那個人的心思難以揣摩也就罷了,行事亦不似旁人多少受自我原則限制,飄飄忽忽,無人知道她依什麼標準做事,以我這點道行,實在是琢磨不透。”
蕭守聽到此處,目光微微溫和,道:“當初王君說動血衣侯,為幽雲軍求糧,已是十分難得。當初小主帥同屬下說時,屬下以為太過冒險,還曾有過擔憂,實在慚愧。”
任荷茗笑道:“我若是蕭首領,只怕在我見血衣侯之前就先將我殺了。”
蕭守垂著目光,並不看任荷茗,少年越發笑得燦爛,雙眸清澈,好像說到的並非是自己的性命一般,抬手一剪,噼啪剪出一個燈花:“除非蕭首領已經親自去談過了?攔不住阿鈺,也說不動血衣侯,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蕭守神色不動,跪禮道:“王君明鑒,小主帥與王君一心同體,屬下侍王君一如侍小主帥。”
任荷茗搖搖頭,道:“蕭首領請起。荷茗並無他意,只是想請蕭首領將面見血衣侯時的情形細細道來。此人位高權重,行事過於詭譎,關於她的事,但凡能多知道一點,都說不準會有好處。”
蕭首領抬首看了任荷茗一眼,眼中神色莫名,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