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回頭看向薛鎮:“放了他。”
薛鎮只淡淡道:“難平。你是誰?”
難平頓了一頓,垂首答道:“屬下是慎字衛捕風堂難平。”
他是慎字衛!
這倒真是聰明,用玉娃符的神效吸引貴夫和公子們前往,以難平僧人的身份取得他們的信任,由此得到他們的秘密。
“你再告訴他,你為什麼在這裡?”
難平自嘲地笑了笑,道:“因為薛鈎答應我,假如她政變成功,就不會讓阿銖和親,所以我教了她如何避開慎字衛和蕭氏暗衛的耳目調動燕陵軍。”
蕭氏暗衛的主力都在監視燕支動向,大部分都在天門關外,部分在幽雲州,也有少許追尋著燕支暗探或鷹衛的蹤跡分散四處,在帝都內外護衛蘭陵郡王府的暗衛不多,而慎字衛原本就是不能存在的,為保低調,監視燕陵軍等地方軍隊主要依靠崗哨,只要能避開,自然很難監視到動向。而慎字衛原本就出身蕭氏暗衛,知道蕭氏暗衛的習慣和準則,也知道一些舊崗哨,難平就是依據這個畫出了一條安全的路線圖給薛鈎。
任荷茗微微一頓,垂下眸去。看這情形,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一早見到難平屋中的錦墊茶杯便有猜測,難平並非一個潔身禁慾的僧人,而是與貴族之間有些不可說之事,他甚至一度以為是薛鎮,但卻未想過,竟然是和麗碩公主。麗碩公主自幼生長在皇宮,既因出身尊貴而無法臣服於尋常庸碌的女人,又因見慣內闈和權力的爭鬥而厭惡女人的薄情寡義和貪利忘義。他最終與趙範和離,根源便是在此。因此,他後來親近的大多是無法左右他也無力行床笫之事的美貌宮女,再後來,定賢皇後逝世,他為父後超度時結識了難平,便遣散了這些宮女,原因不言自明。
薛鎮淡淡道:“若是稍有差池,在場的還有幾個人頭仍在都不好說,更何況麗碩的婚配。”
“你怎麼那麼傻!”麗碩公主恨恨道,“早就同你說了,本公主是嫡公主!受天下養,就不可能在此時棄萬民於不顧,我是一定會去和親的,從始至終,我們一直說好了,我做我的公主,你做你的佛子,若平安無事,自然隨心所欲,若出了事,就一拍兩散,絕不強求。你如今這是做什麼!”
“我不在乎情緣兩散!哪怕賜你再嫁都好。可是你若去了燕北!”難平說道,面容上閃過痛苦之色,“我們此生便再不得相見了。”
麗碩公主眼波一動,旋即轉向薛鎮:“讓我帶他走。與燕支和親,母皇本就許我帶幾個僧道,讓我帶難平走!往後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
薛鎮十分平淡地答道:“不可能。原先便不可能,如今更不可能。叛主的暗衛,若是還能得償所願,來日慎字衛誰還忠心聽從調配。慎字衛自建立時的規矩便是,叛主者,受十道酷刑而死。他還不配破了這個規矩。他現在之所以還活著,就是因為你在乎他。”
大約難平不是沒有請求過陪同麗碩公主和親,但薛鎮培養一個如他這般可以探聽訊息的暗衛並不容易,代價極大且一時難以替代,更不必說,他與麗碩公主二人的私情若是露出破綻,被伊利目發現,不光是他們,只怕薛鎮多年來在燕支的計劃都會一朝成空,若是大晉與燕支再度反目成仇,長安軍士與幽雲百姓都要一併陪葬。暗衛叛主,本就是死路一條,更何況難平將機密出賣給了薛鈎,釀成謀反這樣的大禍,若非薛鈺犧牲自己闖宮阻攔陽陵王的陰謀,或許眾人早就落敗被殺了,下場不會比薛鈎更好。薛鎮之所以沒有殺難平,是因為若是殺了,便沒有迴旋的餘地了,與麗碩公主決裂無益於安定邊疆,只要麗碩公主真心在乎難平,難平就是拿捏麗碩公主的人質,還有活著的利用價值。
“好!”麗碩公主定定說道,“你將他關押在這裡,未曾向慎字衛公佈他的罪行,不就是因為他還有用嗎?要臨時找人替代他探聽訊息,想必也不容易罷。薛心存,你留他一條命,我還你一個永世為大晉屏障的小燕支。”
薛鎮微微搖頭:“一次不忠,百次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