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任荷茗將薛鈎寫的狀子交給了西玉兒,血衣侯只說自己不敢看皇女的認罪狀子,直接呈給了鹹安帝,鹹安帝看後,自然是勃然大怒,當日便下令將薛鈎淩遲處死。
薛鈎是大逆罪人,朝中上下自然無人敢為她求情,只有敏盛公主不管不顧,哭著跪在大殿外懇求留下姐姐一條命,然而身子不支,很快便暈倒了過去,還是蕭繼後將人帶回了宮中安置,太醫前來診治,卻發現敏盛公主已經有了身孕,蕭繼後嘆息一聲,幹脆點了睡xue讓敏盛公主睡了過去。
鹹安帝本是要讓血衣侯監斬,然而血衣侯言稱皇後有孕在身,力薦鹹安帝不要大動血光,結果被鹹安帝狠狠踢了一腳,她本就受了傷,因此昏迷不醒,自然也不能監斬薛鈎。
血衣侯的昏迷不醒當然不一定是真的,但之所以如此,實在是監斬薛鈎這件差事是個燙手山芋,血衣侯非躲不可:若是無論如何都不接,顯得同情了大逆罪人,鹹安帝自然會覺得臣子之心不夠忠誠,即刻斬了也是有的,即便一時半會不發作,這一顆不信任之種,也足以在將來要了她的命;若是接了,這可是鹹安帝的親生女兒,還是她曾經無比寵愛的長女,來日鹹安帝難免後悔,想起是誰監斬淩遲了薛鈎,只怕也會受到遷怒。
血衣侯昏迷,興陵王身在燕陵軍中,建陵郡王軟弱無用,蘭陵郡王軟禁宗人府,鹹安帝便指了陽陵郡王承這個差事。
這差事對於陽陵郡王來說,就更加危險,畢竟薛鈎是她的手足姐妹,血脈至親,她今日能狠心看著薛鈎被淩遲處死,明日難道就不能弒殺親母?然而,鹹安帝未必就完全信了陽陵郡王那日歇在宮中就只是恰巧,她那日糾集起羽林衛,是擊退了薛鈎的叛亂,可是若薛鈺沒有及時趕到,她真的就會收手嗎?以鹹安帝的性子,想必是起了疑心的。
所以,陽陵郡王對薛鈎必須要殘忍,才能讓鹹安帝暫時相信,她確實沒有謀奪皇位之心。
於是,陽陵郡王沒有拒絕這個差事,她甚至上了一表,言稱君臣之忠心,遠在姊妹之義之上,薛鈎既然是大逆之罪人,鹹安帝親自廢為的庶人,也就不再是她的姊妹雲雲。禦史臺有幾個硬骨頭為此還上書罵她缺乏仁義,卻被蘇言豫以她們對鹹安帝廢薛鈎為庶人不滿為由,盡數杖殺了。即便這是下策,也是蘇氏如今不得不行之策。
因此陽陵郡王監斬薛鈎,嚴格執行了淩遲之刑,薛鈎受足了三千刀才最終死去。
只是聽說,直至死,薛鈎都不曾喊痛認罪。
薛鈎死了。然後,不明原因地,宗人府中她正君陳氏費盡心力生出的那個女兒也死了,剩下的君侍後嗣,除了盡皆廢為庶人外,鹹安帝再沒有了處置的旨意,只是那樣關著——其中再沒有一個女人了,剩下的男人們沒有什麼價值,也掀不起什麼風浪。此外這些君侍們的家族,正君陳氏的家族九族夷滅,側君汪氏等君侍的家族均是所有官職爵位家産一併奪沒,女子成年者斬首,未成年者發配邊疆,男子沒入奴籍。
任荷茗很快聽說,汪綺弦自盡了。
不知他情從何起,但正因為他傾心於薛鈎,才將整個家族拖入了這奪嫡之爭中,最終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至於他痴心所向的情娘,或許曾與他幾日溫存,但帶給他更多的卻是明槍暗箭,臨死之前心心念唸的,依舊是舊人而不是他。
任荷茗知道這毫無緣由,但他心中仍然有難平的悲愴,恰逢蕭繼後生産在即,他便以此為由,前往檀殿虔誠祈禱。
這日他上過香,焚燒過經卷,聽見一人淡淡道:“阿彌陀佛。蘭陵郡王君,許久不見,郡王君似乎依舊心有迷障。”
任荷茗側過頭,見來人不是旁人,正是難平。
一段時日不見,難平那張白淨慈悲的面容越發妖異,好似一朵原本潔白、蕊心明黃,瓣尖卻血紅近黑的蓮花。他笑意微微,道:“郡王君可願與貧僧探討佛法?”
任荷茗平靜起身,淡淡道:“大師與清菱尊師探討得如何?”
難平倒也不意外任荷茗知道自己與任荷菱的交集,微笑道:“清菱尊師才入青泰庵之時,深陷迷障,確實曾與貧僧探討過佛法,貧僧還助他超度了他未出世的孩子。不過清菱尊師塵緣未了,貧僧並不能助他看破紅塵。如今他長伴陛下身邊,恐怕執念愈深,陛下賜他居於紅塵殿,貧僧覺得,也是一種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