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繼後扣住廣陵郡王僅剩的那隻手,強行將之舉起,那手上戴著一枚烏銀素玉戒指,隨著蕭繼後用力一攥,悄悄彈出一根細若秋毫的銀針,針尖上還染著些許血跡。
不用想,這就是為什麼和成公主一到廣陵郡王懷裡就大哭起來。
“薛無憂,你若再傷我兒分毫,我必要了你這條孽命。”蕭繼後冷冷說道,隨即用力一搡廣陵郡王,令她後背狠狠撞在牆上,旋即旋身向薛任二人走來。
廣陵郡王被他推得狠了,隔了片刻才喘過氣來,抬起一雙清明眼眸,在他身後帶著淡淡無奈地道:“那若是比起薛璜,錫兒更喜歡我呢?”
蕭繼後足下一頓,咬牙道:“你!”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今她們也知道了,”廣陵郡王抬眼看過任荷茗和薛鈺,薛任兩個人牽著手挽著臂看天看地,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除夕那日薛璜被扛過來的時候已經大醉,比今日更甚,你我都很清楚,她只是在一旁睡了一夜而已。”
救命。救命。
任荷茗單知道他被任如君下藥的那一日,鹹安帝喝得大醉,鬧著讓馮嵐將她扛去了蕭繼後被監禁的衍心殿,與蕭繼後春風一度,從而得了和成公主。聽這意思,似乎是鹹安帝到衍心殿時,廣陵郡王恰巧溜進去探望,鹹安帝在一旁睡著,蕭繼後與廣陵郡王便…和成公主,竟然是廣陵郡王之子?
蕭繼後大恨,冷冷道:“你姊妹二人皆是一般惡徒,那日她帶了歡情酒來,逼我喝下,是我實在不願遂了她,與你,不過是報複於她。至於和成,他是我兒,於她於你,都無幹系。”
說罷,閉一閉眼,只是收刀歸鞘,離去時,對著二人冷冷道:“可看清楚她是什麼人了?往後再不許與她親近往來。”
說罷走了。
任荷茗真是頭大如鬥,薛鈺的性子倒一向是沉靜如深潭,往裡頭扔什麼都聽不見一點響,即便是如此驚人的訊息,眼下看著也頗淡定的樣子,但任荷茗簡直要抓狂了,雖說蕭繼後亮明他和廣陵郡王的私情以及和成公主的身世,薛任二人也不可能去告發他,但是,這究竟是死罪。
然而廣陵郡王也一副閑適的樣子,看了看手上的那枚戒指,從懷中掏出一枚從宮宴上順出來的玉盞,又抬頭看向任荷茗和薛鈺:“想留下看看嗎?”
不必說,她取了和成公主一滴血,要與她自己滴血驗親。
薛鈺無可無不可,便是看向任荷茗等他的意見,而任荷茗破罐破摔:“看看看。”
伸頭也是死縮頭也是死。死不如死個明白。
那既崩潰又好奇、視死如歸似的樣子,看得薛鈺微微一笑。
廣陵郡王隨手從禦湖裡舀了一杯清水出來,將戒指中的血滴在杯裡,隨後從自己被蕭繼後劃破的頸邊取了一滴血,同樣滴在杯中。
任荷茗閉了閉眼,側頭問薛鈺:“怎麼樣?”
薛鈺淡淡道:“你說呢?”
任荷茗慢慢睜開眼,見那盞中只有鮮紅一滴。
“挺好。”廣陵郡王看了看溶在一起的那滴血,說道,隨手將盞中物潑進禦湖中。
她欲要離去,任荷茗忍不住問道:“不委屈嗎?”
外祖母雖然不肯告訴他當年發生了什麼,但是任荷茗已然不相信廣陵郡王是貪墨以致堤壩潰毀、流民千裡的大罪人,她的手臂也是鹹安帝所害,她承受著這樣的殘缺、這樣的冤屈,心愛之人卻被鹹安帝所奪還對她恨多於愛,如今自己的兒子也只能喚她人為母親。真的,能如此淡然嗎?
廣陵郡王道:“不委屈。成王敗寇,談何委屈。”
說著,她若有似無地看了薛鈺一眼,薛鈺只淡淡一笑,輕輕握住任荷茗的手,道:“今日辛苦了,我們早些回去罷。”
廣陵郡王一笑,也負手離去,她的身影修長挺拔,花葉及其影子重重疊疊地落在她身上,像是無數黑手與汙名要將她抓住,她卻依舊有種輕雲般的閑適淡然,透過斑駁樹影,灑落在她身上的月光潔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