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
滄瀛國主並不急著回國,鹹安帝也有心帶她去秋獵,好行一番震懾,因此令薛鈺主理此事。薛鈺本就承工部的職,眼下鹹安帝又將羽林衛的一部交由她操練,好讓她在秋獵時出一番風頭。要說在此之前,鹹安帝從未準許皇女觸碰羽林衛,她如此安排自然還是有心進一步抬高薛鈺,好與已成了太女的薛鎮抗衡。任荷茗對此自然是憂心的,然而薛鎮卻依舊一笑了之,似乎並不在意。
秋獵在北都的萬盛圍場,參與行獵的隊伍浩浩蕩蕩,馬車華貴,旌旗蔽日。
恩貴君本擔心和成公主身子不好,不願讓和成公主前往,鹹安帝卻說去萬盛圍場曬曬太陽吹吹風對他許有好處,其實是鹹安帝心中一向覺得和成公主是定安皇後的兒子,定安皇後三歲即開始騎馬,和成公主也當如此才是,所以才一定要帶和成公主去圍場。
秋日陽光溫涼正好,薛玄澤剛會扶著走路,便不肯再讓人抱,拽著紫蘇在草場上走,竟把輕功出眾的紫蘇累得夠嗆,實在是紫蘇渾身緊張著,唯恐薛玄澤摔了,又十分在乎薛玄澤走路的姿勢,小心調整著,恨不得讓他一學會走路就能走蕭氏步法,任荷茗囑咐了幾回,打發瞭如意去換他,讓他不必那般心急,又與淩霜打趣道:“瞧著吧,他哪日生了自己的孩子,那孩子可慘了。”
淩霜似乎有些不自在,片刻,小心問道:“王君不擔心郡主的課業麼?”
任荷茗笑道:“他是郡主,於這天下有他的一份責任,課業上自然是不能落下的。我也不想他終生為男子的身份所限,繡花什麼的,倒沒有經史子集和武功來得要緊。只不過,書總是能背下來的,武功也總是可以積累起來的,想要放縱天性,與天道靈性相通,卻只有在年幼的時候。比起在此時此刻就將經典和步法強加在他身上,我倒希望他記得在草裡摔倒的感覺。將來有一日,他體會到身為皇室血脈的責任與孤獨時,拯救他的不會是書籍和武功,而是在今日這樣的陽光裡,他在草裡摔倒,疼愛他的叔叔抱他起來安慰他的感覺。”
淩霜聞之,倒有些默默,任荷茗看他神色,知道他身為男子,又是暗衛,還這般輕的年紀便有了如今這般武功,吃過的苦只怕難以想象,這樣溫馨明亮的時光,在他的生命中未必有過,他有些羨慕,又有些不適應。任荷茗於是笑道:“什麼時候你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來做她義父,到時候你陪著她一起,春賞百花,夏看雨,秋收五穀,冬踏雪。”
淩霜驀然看向任荷茗,有些怔愣,旋即行禮道:“奴才不敢。”
任荷茗逗他:“捨不得就罷了,不必說什麼不敢。”
淩霜遲疑道:“奴才…是太女殿下的奴才,對王君不忠,不敢承這樣的大恩。”
“你有你的立場,本君明白。”任荷茗淡淡笑道,“但你也多次救我、助我。你不必想得太多。鎮姊如今是太女,將來會是這大晉的皇帝,蘭陵王府自然是忠於太女殿下、忠於陛下的,你忠於鎮姊,又怎麼會對我不忠呢,豈非置我於不忠之地?鎮姊是天下之亞主,將來是天下之主,普天之下莫非王臣,你我共忠於鎮姊,彼此之間自然也是以誠相待。”
淩霜似乎仍有些猶豫,正這時,薛鈺來了,她如今著琥珀色麒麟紋黑貂騎裝,通身已是親王帥位的沉靜貴氣,只是看見孩子便燦然笑起來,素白的臉還是一樣蓮荷般地清雋好看。她伸手一把抱起薛玄澤,看見淩霜跪著,含笑問道:“怎麼了?”
任荷茗笑道:“我方才跟淩霜說笑,要他把將來的孩子給我認個義女義子,他卻嚇著了,竟是不敢呢。”
薛鈺笑道:“這有什麼。只管認。到她習武的時候,喜歡什麼兵器,本王給她打一把好的。”
薛玄澤向任荷茗伸手,任荷茗便接過薛玄澤,逗著薛玄澤笑道:“是認我,又不是認你。”
薛鈺道:“自然是認你,我不與你爭。”
任荷茗伸手扶了淩霜起來,笑道:“就這麼說定了,將來她習文的時候,我送她一套文房四寶,可好?”又向紫蘇和如意以及一旁的丹芝道,“你們幾個也是一樣的,可不許推脫。”
紫蘇和如意都是爽利開朗的性格,丹芝也穩重,一併笑道:“是,奴才遵旨。”
淩霜則有些侷促地垂首道:“若奴才有那個福氣…”
任荷茗道:“是呀,還得先給你找個好情娘才是呢。切不能找個不可依靠的。”
說著刻意瞧了薛鈺一眼。薛鈺雙眸清亮,十分無辜地看向任荷茗,道:“王君看本王做什麼?難道本王是個不可依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