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隱舟卻堅持道:“涉及商業機密,侍身只願告訴帥君一人,還請帥君容讓。”
任荷茗也無意非要堅持,抬了抬手,他們四個便退下了。林掌櫃見此,走上前來,忽然行了一個大禮,而後低低道:“今日侍身要與帥君交代之事,聽起來或許十分離奇,但請帥君聽完。”
任荷茗尚未來得及應話,只見林隱舟抬起頭來,說道:“從前有一個人家,代代清正,雖然民間有傳言說雙生子不祥,但他們並不相信。雙生子長大成人之後,長子溫潤賢惠,幼子活潑開朗,在當時看來,這一對兄弟,一對並蒂之花,如何不是天賜的祥瑞。後來,她們與另一滔天富貴之家聯姻,將長子嫁與嫡次女為側夫,將幼子嫁與嫡三女為正夫。”
任荷茗的手不由得緊緊攥住了袖口,但,他還在繼續說。
“彼時,那家人已經將嫡長女立為繼承人,她們以為諸位嫡女都是同父所出,將兩位雙生公子嫁給嫡長女的兩位親生妹妹,就既不會牽涉繼承之事,也可以保住一族的榮華。”林隱舟說道,清澈的眼睛微微閃動,“她們實在太天真了。”
“一夕之間,次女發難,奪去家主之位。但,在此之前,也並不是毫無徵兆。她太過才華橫溢,使得她的親姐姐生出了忌憚打壓之心,她為了自保,也為了權柄,冒天下之大不韙,囚禁了自己的母親,也殺死了自己的姐妹。”他說著,微微垂下頭去,“而在這之中,也有她一樁小小的私心——當年議親之時,她挑剔幼子太過活潑,選了更加端莊的長子為側夫,然而在接下來的歲月中,卻漸漸覺得,長子枯燥無趣,還是幼子靈動可愛,如此,竟然成了執念。於是在殺死自己的親妹妹之後,她一把火燒了妹妹的府邸,將幼子搶去。因不願承擔強奪妹夫的罪名,她幹脆無情地將長子與幼子身份調換,長子無奈之下,只得囑托幼子照顧好自己的女兒,而後絕望自殺。”
任荷茗的手忍不住微微發抖,卻被林掌櫃輕輕握住,他的聲音和神情都無比平靜:“幼子被搶入宮中之前,曾與三女生有一子,大火當日,三女的親信找到一具與其子身材相似的屍身,換上他的衣物投入火中燒得面目全非,而後帶著其子逃往邊疆,隱姓埋名。雖然過了數十載,但是其子清楚地記得自己的母父是誰,也清楚地記得,自己的父親被擄去之前,已經懷有身孕。”
林隱舟抬起眼看著任荷茗,他的眼睛在黑夜之中無比明亮:“帥君,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當然明白。
先帝在皇女之中,序齒便是嫡出行二。
當年周氏家族曾經出過一對雙生子,幼子周曜靈,為皇三女寶陵王正君,而長子周容與,為先帝潛邸時楚陵王側君,即是當今太後。當年戾太女心胸狹窄,聯合寶陵王打壓先帝,先帝無奈之下只得發動政變,殺死戾太女與寶陵王,繼立帝位。正史記載寶陵王君得知寶陵王死訊,一把火燒了寶陵王府,殉情而死,先帝十分感嘆,還修建了寶陵墓,特別允許寶陵王君與寶陵王合葬。
誰能想到,其中竟然有這樣的隱情。
不過如此說來,許多事情也就倏然清晰了:為何明明同是周太後所出的女兒,先帝疼愛福陵王,重用鹹安帝,卻偏偏對才華橫溢的廣陵王無甚孺慕之情;為何明明應該是親生父女,周太後與鹹安帝的關系卻如此微妙。鹹安帝性格的諸多冷漠暴戾之處,也有了緣由。
這時仔細去看林隱舟清俊的面容,也終於找尋到了那一絲面善的來源之處:他的長相氣韻,的確是與周太後相似的。
若這是真的,鹹安帝只怕容不得林隱舟活在這世間,他向任荷茗交出來的,是足以取他性命的把柄。
任荷茗這時倒也徹底冷靜下來,只微微一笑,道:“正夫今日,為何突然對我說這些?”
林隱舟道:“林氏願意捐款支援長安軍遺屬的安置,也願意為長安軍北征提供物資,只求蘭陵王君助林隱舟得到誥命名分,入宮拜見太後。”
薄紫荊將軍去得早,他未能得賜誥命,而如今他是程星傑將軍的再嫁繼夫,因是二嫁之身,想要得到誥命也並不容易。任荷茗輕輕扶他起來,只是避重就輕地溫和道:“你是程老將軍正夫,誥命本就是理所應當之事,若有什麼可以盡心盡力的地方,荷茗必定會竭力相助,還請林正夫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