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爭鴻的聲音帶上了沙啞和不可置信:“刑遊你再說一遍?”
刑遊很快意識到母親的崩潰,正色起來,講:“對不起。”
鐘爭鴻的眼淚流下來,搖了搖頭,哭得甚至發不出聲音。
話出來幾乎要招人恨,居然會因為得到的愛太多,有時失去了感知愛的能力,又因為得到的幸福過多,甚至不懂得活著的意義。
何不食肉糜。
可鐘爭鴻卻沒有辦法怪罪刑遊一份半點,她既然能給到孩子最好最完美的,她就做不到虧待他。這麼一路繁花似錦地簇擁著長大,沒想到給刑遊造出一種全是虛無的錯覺。
生存和死亡有什麼區別嗎,人又為什麼要活下去。
刑遊活了十八年,卻不明白人生到底是什麼。
他沒有執著或渴望的東西,旁人苦苦追求的是他早唾手可及的。而興趣只是曇花一現,音樂、美術、甚至考試,盡力做到範圍內的最好,卻不明白為什麼要做好。
父母給他取名遊,本意是祝福他這一生都可以自由地遨遊世界,快活人生,沒想到最後卻像某種命運。
他真成了人世間一個遊子,隻身穿越喜怒哀樂,卻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地對生死漠視,似乎人生真像旅途,什麼時候都能快樂結束,上了天堂或是下地獄都沒關系。刑遊總能平靜地接受。
喻越樂聽到這裡,內心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一個月前晚上的鐘聲彷彿又再次在耳邊震起,蕩得他雙耳都發鳴。
刑遊自知說的過了界,從前從來沒有跟任何人坦言過這些,不知道是回到了太久未見的校園讓人觸景生情,還是喻越樂讓人有種安心交付的力量。
他在陽光下靜靜地將往事攤開來講,冷靜地說出這些話,倒也不後悔。
這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只是因為沒跟除親人之外的任何人講過。刑遊發現自己居然自然而然把這些內心的苦楚通通向喻越樂托出,還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他擔心喻越樂接受不了,轉話題也很快:“不過其實之前初中來英國留學就嘗到了苦——這裡本土食物真是令人發指。”
講話的時候故意語調上揚,帶了些調侃的意味,喻越樂果然很快將注意力轉移,迅速地笑了起來,說養尊處優的少爺第一次吃苦是嗎。刑遊說是。
這不是誇張化,刑遊初到英國的時候不太習慣利用身邊權利,想著正常生活就好,於是嘗試去吃食堂,甚至嘗試自己去超市買肉買菜回來做飯,結果居然吃吐了。
鐘爭鴻得知此事,很不留情面地哈哈大笑,講你也有今天。
刑遊擦擦嘴,平靜地吐完去漱口,轉頭就聯絡了助理讓人去找沒有騷味的生肉源。從那以後他開始嚴格挑選食材,嘗試著自己變著花樣做飯。
“我以前也會做飯,但僅限於會,不太喜歡,也不是非常好吃。”刑遊看著螢幕那頭在毛絨毯子後露出半張臉的喻越樂,不由自主地笑,“不過後來我發現做飯很有意思,讓不同的食材利用不同烹飪手法或者調料,變成不同味道的菜餚——總之美食總是讓人心情愉悅的。”
喻越樂點點頭,對此很贊同:“畢竟人以食為天。”
按理來說刑遊將自己的過去進行了分享,喻越樂也該有來有往地講些過去的趣事,但是他家裡企業早早就衰沒,沒大富大貴的經歷,也沒什麼跌宕起伏的刺激過往。
喻越樂很少要回顧自己的過去,因為不喜歡愛恨交織的成長。
可面對這樣坦誠真摯的刑遊,他總做不到保持沉默。
想了三分鐘,喻越樂一板一眼地開始介紹:“我媽媽以前是舞蹈演員,我爸爸在經營公司,我姐你認識,不用再介紹。我呢,小時候喜歡宅家,還喜歡玩網頁做飯小遊戲,沒想到現實裡做飯這麼慘不忍睹——不過我覺得在前幾天對你進行參觀學習之後,下次做飯一定能有所進步。”
刑遊很捧場,勾起嘴角笑:“真的嗎,我很期待。”
喻越樂母親是舞蹈演員,他便從小有空就跑去看媽媽演出,怎知沒愛上跳舞,卻喜歡上唱歌,自認算不上天籟之音,但被很多人勸過要走歌手這條道路,說老天賞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