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道歉。”許知也垂眸看著樂禕,神色平靜。
“我……”樂禕語氣突然哽咽,像是受了極大委屈卻還不會開口為自己辯解的孩童:“我剛才應該拒絕她們的,我看著你的背影,你,你不開心……許知也,剛才拍照的時候你不高興……”
許知也看著樂禕臉頰上滾落的淚珠,胸口似乎堵著一口巨石,壓的他喘不過氣,他伸手,指腹輕輕拭去樂禕臉頰上的淚。
“裡裡,不要道歉,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許知也看著他還不停掉落的淚水,看他因哭泣情緒極大起伏而不停地打哭嗝,心髒彷彿被一隻手反複的揉捏。
許知也伸手將樂禕抱進懷裡,輕哄:“乖,別哭了,我剛才不是不高興,只是想起了些事情。”
周圍人來人往,許知也卻並不畏懼那些好奇投過來的視線。
他繼續和:“裡裡,有些事情過去了就徹底過去了,我也已經學會放下,所以別擔心。”
許知也知道樂禕難過的原因。那次樂禕離開後,付飛英便同他打了電話,將自己與樂禕談話的內容一字不差的告訴了他。
他垂眸對上那雙淚眼汪汪的眼眸,彎下身,輕柔地擦掉樂禕眼尾將落的淚珠,指腹輕撚直到澀然。
“裡裡,我會心疼。”
心疼你心疼我而落下的淚水。
“許知也……”只是喊他的名字樂禕便覺得委屈。
替曾經被迫放棄熱愛的許知也委屈,更替如今淡然說出自己已然接受了的許知也委屈。
“這是我第一次病發自殺被爸爸救回來後去紋的。”樂禕將自己的右手伸到許知也手掌心裡。“我十五歲那年被正式確診遺傳了媽媽的病,那次之後我休學過很長一段時間,爸爸也辭去了西大的工作,他帶著我走過很多地方去散心,當時的我很難對外界産生感知與探索欲,自我封閉起來。”
“曾經爸爸以為我和媽媽一樣,旅遊或許是件可以讓我感知外界的事情,過程中的我也確實有所松動,但意外總是措不及防的。”
“它更讓我産生了落差感,只要停下我就會陷進更深的漩渦,越掙紮越不能脫身,我很痛苦,死亡是我唯一的解脫。”樂禕垂眸看著手腕上的紋身陷入回憶:“那是我第一次自殺,在家裡,工具是一把手工刀。”
許知也指腹摩挲著樂禕的手腕,感受著被紋身遮蓋住的那道凹凸不平的疤,再往下指腹摁住的地方正有力的跳動著。
“我被搶救過來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在醫院度過的,我很無聊很煩躁,但在那期間好像有一個人出現過,我後來做手賬本的習慣就是他告訴我的,還有那個能和你認識的網站也是他告訴我的。”樂禕看著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他苦笑:“可能他其實是我臆想出來。”
許知也眉心跳了下,被疊壓放在角落的記憶裡,突然響起一道虛幻的少年的哭聲。
許知也目光落在沉浸在回憶裡的樂禕臉頰上,深邃的琥珀眸逐漸幽暗。
“這個紋身是在我住院期間的一次傍晚我和爸爸在樓下散步,一個小女孩送了我一朵花之後我才産生的念頭。”
記憶明明越來越模糊消散,但總有些瞬間卻像是刻在腦海裡一般,經久不散。
“我們並不認識,但是她卻送我花告訴我說希望我天天開心,還跟我講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記憶裡的她又小又瘦,卻有一雙愛笑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漂亮。”
“後來出院,我聽爸爸說那個女孩在手術臺上沒下來去世了。”
“我之所以在手腕上紋下它,是覺得我想要自己知道生命是很美好的,她讓我明白我不要害怕疾病,它也並不能阻止我繼續去熱愛我所熱愛的一切。只要我的心髒還在繼續跳動,我就會感受生活,感受愛。”
樂禕抬頭,與許知也四目相視,他說:“許知也,走出來吧,我想要你為我拍照,為我留存熱愛生活的瞬間。”